鸟趣随笔散文

  上山捉鸟、掏鸟蛋,绝对不亚于下河摸鱼的快乐。我们的童年时代,物种非常丰富,山上的鸟儿多得让你叫不出它们的名儿来。鸟多,自然鸟窝就多,随便走进一片灌木林,只要你细心观察,就能发现鸟窝,于是,掏鸟蛋就成了我们的快乐事。

鸟趣随笔散文

  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常把牛儿丢在一边让它*吃草,人就可以走进树林找鸟窝。如果运气好,一次可以找到两三个鸟窝,掏得十多个鸟蛋。掏来鸟蛋,烧起一堆柴火,砍来一节竹筒灌了水,把竹筒插进柴火里煮鸟蛋。鸟蛋煮熟后,一人分得两三个,轻轻地剥掉蛋壳,慢慢地品尝,真是美味极了。如果运气特好,找到一窝野鸡蛋,又大又多,煮熟了美餐一顿,大家就要高兴好几天。说实话,那时候我们都家穷,即便家里养了二十多只母鸡,有的是鸡蛋,可是一年没吃过两三顿。鸡,是家里几乎唯一的经济来源。一个家庭,无论针头线脑、还是吃盐照明等日常开支,都得指望那一群母鸡,甚至于我们读书的书学本费也要靠母鸡屁股来解决,没有母鸡,过日子肯定艰难,所以家里边极少吃鸡蛋。放牛娃们在山上煮食鸟蛋,不单是一种快乐,还在无意之中补充了长身体所需要的营养。

  当然,掏鸟蛋也并非轻而易举,风险与利益往往结伴而生。鸟儿们很聪明,要么把窝建在满是荆棘的树丛里,要么就建在高高的树颠上。要想得到美味可口的鸟蛋必然要付出代价,劈荆棘钻树林随时都可能被划破手臂,爬大树翻鸟窝一旦不小心就会跌落在地。

  老家的后山顶上有一棵高大的酸枣树,树干粗壮,一人合抱不完,二十来丈高,上面有两个喜鹊窝,一些喜鹊常在上面嬉戏,经验告诉我们,窝里肯定有鸟蛋。于是,我们几个小伙伴当即决定:掏,必须掏,掏不到鸟蛋决不罢休!可是,下面的一段树干太粗,没有桠枝,且有四五米高,光溜溜的似乎没有足够的着力点。几个小伙伴分别试过了,不容易爬上去,于是,大家议论出一个奖励方案:谁能够爬上去掏了鸟蛋,其他人轮流给他放两天牛。这个方案显然起了作用,因为条件优厚,只要掏了鸟蛋,就会有八天时间只玩耍不放牛,即便自己的牛儿吃了生产队的庄稼,也该放牛的人赔偿。水柳自告奋勇要试一试,理所当然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水柳自己在大树干上整整试爬了一个下午才勉强找到了几个手足着力点。第二天早上,大家又相约来到酸枣树下,在伙伴们的极力怂恿之下,水柳终于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酸枣树。他爬到树颠时大声吼道:“好安逸,两个鸟窝都有蛋!”地上的小伙伴们一阵欢呼雀跃,却没人提醒过要他注意安全。他把鸟蛋掏出来装进裤袋里,然后从树上慢慢下来,可万万没想到从大树上下来要比爬上去困难得多,就在他即将下到地面时,由于体力透支,两手酸软乏力抓不住树干,一下子从两米高的空中掉了下来,十二个鸟蛋被压得稀烂,脚颈也被扭伤了韧带。虽然鸟蛋被弄坏了大家都有些扫兴,但事前讲好的优厚条件还得必须执行,伙伴们不折不扣地给水柳放了八天牛,还连续几天都要扶着他上学。要是换成现在,把伤者送进医院,医生们轻轻的搞一下过度医疗,住几天院,花个千而八百,几个小伙伴光是放几天牛显然过不了关,非得一人分摊几百元医疗费不可。

  在掏鸟蛋时也遇到过意想不到的惊险。一天,我们探知熬家后边的`核桃树上有一窝八哥,就决定去掏鸟蛋。那八哥生性聪明,一向不劳而获,从不自己造窝,它借用啄木鸟掏空虫子后留下的树洞当作自己的卧室,只是简单地衔来一些细软的松针或绒毛垫在底部,便可在里面生息繁衍。老核桃树树皮开裂、孔洞多,很容易爬上去。当我把手伸进树洞掏鸟蛋时,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心头一阵紧缩,急忙本能地缩回手来,一看,手臂上几道划痕,鲜血直冒。再定睛看那树洞,里面居然有一只猫头鹰,正张牙舞爪怒目圆睁,我一下明白了刚刚发生的情形,原来是这个家伙作孽。我顺手折了一根木棍把猫头鹰赶出树洞,忍住疼痛再次伸手进去掏鸟蛋,可是,我抓出来的只是几个破蛋壳,上面还有残留的蛋清蛋黄。原来,猫头鹰先生比我们抢先了一步,它刚刚用完一顿美餐,把残羹剩菜留给我去收拾。

  虽然我们经常掏鸟蛋煮食,但是我们对小鸟儿却从不伤害,一旦发现刚刚离窝练习飞翔的小鸟走散了,小伙伴们就争着去抢,都想捉回家喂养。我们曾经养过喜鹊、猫头鹰、画眉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可是缺乏养鸟知识,都没有养大就死掉了。后来,听大人们说八哥好养,而且长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教它说话,我们就一门心思要捉一只八哥喂养,幻想着把八哥养大以后,教会它说话,让它帮助我们看牛,无论牛儿在什么地方,八哥都可以飞快地帮助寻找,省去我们找牛的许多麻烦。

  几番考察之后,我们锁定老街背后的一棵皂荚树上,有一窝即将放抱(雏鸟离开鸟窝试飞)的八哥,可是皂荚树不但高大,而且桠枝上长满利刺,要爬上去必然有危险,我们人太小了肯定不得行,于是就软磨硬泡央求比我们大的一个哥哥爬上去捉小八哥。八哥得手以后,又去请教泽书的父亲,他是一位百事通,什么事情都知道,我们不但从他那里得到了喂养八哥的许多知识,还学会了编鸟笼子。

  养只八哥并不简单容易,跟养个孩子差不多同样劳神。天刚见亮,八哥就开始鸣叫,虽然声音婉转悦耳,但是吵闹得使人睡不了懒觉,你必须早早起床,牵着牛儿提着鸟笼子上山放牛。鸟儿在一旁找虫子,牛儿在一边吃青草,我们也是不得休闲,要给八哥备足半天的虫子,在我们上学期间才不至于让八哥饿肚子;天热起来,要定时用干净水让八哥洗澡;每隔三五天要在山上找一种叫“壁口袋”的地蜘蛛让八哥吃,那是鸟类的保健药品,吃了不生病;平时就用八哥喜欢吃的蟋蟀和螺蛳肉来驯化它,让它逐步褪去野性,飞到山上吃饱了能够自己飞回家,能够听懂一些简单的语言,起码要听得懂我们呼唤的哨音。

  不到半年时间,我们的八哥基本喂养成熟,于是,开始转入教八哥说话。这时,我们每天都必须做两件事,一是在八哥吃虫子的时候认真观察它的舌头,如果它的舌头长出了齿形,就必须用剪刀轻轻把它剪掉,据说八哥的舌头不圆就教不会说话;二是观察八哥的眼睛是不是变红了,一旦变红就可以教他说话。尽管我们如此不解地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八哥始终不会说话,即便是最简单的、一两个音节的单词也不会说,我们开始对八哥是否可能说话产生了怀疑。长时间的努力,长时间的坚持,却没有出现过一丁点儿令人兴奋的效果,因此,我们不得不终止这种无聊的努力。

  驯化八哥倒是令人欣喜,两个月的强化训练,伙伴们的八哥都成了家鸟。褪去野性的八哥,已经用不着我们劳心费力去管理它的吃住行。八哥不但能够自食其力,还能够分辨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哨音,能够识别家的位置和主人的牛儿。

  到了放牛时间,只需打开鸟笼子,八哥就自己飞出来歇在牛背上,随我们一道上山放牛。牛儿一边走,八哥一边啄食它背上的草蜱(寄生虫),到了山上,八哥主动觅食去了。回家吃饭的时间到了,只需长长地吹一声口哨,八哥就会从远处一翅飞到你的身边,然后你大吼一声:“找——牛——喽!”八哥听懂了主人的意思,又一翅飞到牛背上。倘若牛儿走远了看不到,只要你朝着八哥飞行的方向寻过去,保准能够找到。

  赶着牛儿上山,牵着牛儿回家,八哥飞来飞去环绕左右,吹起笛子奏起箫筒,伴随一支流行的“革命歌曲”,显得优哉游哉、怡然自得,这就是我们童年时代的一幅使人永远不能忘怀的牧牛图。

  在我们上学期间,已经用不着给八哥准备虫子,只需把鸟笼子挂在高处,把门儿敞开,让八哥*进出,它就可以自己飞到山上觅食,飞到河里喝水、洗澡,完事之后,自己飞回来,歇在屋脊上,婉转悠扬地鸣叫一阵,然后飞进鸟笼子。

  在山上,偶尔一群野八哥飞过来,歇在附近的树上,或者在地上觅食,我们的八哥也时常混进去。清一色的黑压压一片,分不出彼此,但只要你长长地吹一声口哨,我们的八哥就会从鸟群中飞出来,飞到主人身边,因此我们就毫无顾虑,不担心被野鸟把我们的八哥裹走,由着它的性子来去*。殊不知,时间一长,我那只多情的八哥不甘寂寞,居然在野八哥当中相亲谈恋爱,而且还脚踏几只船,常常勾引四五只野八哥飞到我的屋檐上鸣叫,甚至就在我的鸟笼子周边环绕。我敢断定,我那只八哥是一只魅力十足的母鸟,否则,不会引来几只雄性八哥同时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我为我的八哥有这样的魅力而感到自豪,以为它会把那几只野八哥带进我的鸟笼子。我完全放松了警惕,简直没有意识到我的八哥已经选定了她的相好,就在一天下午,一只漂亮的野八哥飞到我的屋脊上,悠扬婉转地一阵鸣叫之后,我的八哥从鸟笼中飞了出去,歇在野八哥身旁亲昵了一阵子,然后比翼齐飞,从此一去不复返。

  八哥的私奔,使我内心空虚了好一阵子,每当看到野八哥一群群地四处飞翔,就常常会想:这群里是否有我那只可爱的八哥?

  一个天高云淡的早晨,我在山上放牛,一群野八哥就在我不远处觅食,我立刻想到了我那只八哥,就自然而然地吹响了原先呼唤八哥的口哨,我发现其中一只八哥抬头四处张望了一阵子,才埋下头去觅食,我敢肯定,它就是我养大的那只八哥。我立刻拉开弹弓准备射击那只背叛了主人的八哥,可是,忽然间一转念,我的手软了下去。毕竟,它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且是我精心喂养长大的,与我相伴一年多、给我带来过许多乐趣的伙伴。何况,雌雄配偶,自然法则,人类如此,鸟类亦然,我没有理由从中作梗!伤它性命,更是情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