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和我散文

  庆幸我生在一个还有理想的年代,杏花春雨,白雪寒冬,岁岁安然地成长。山里的世界很明净,乡间的小路偶有汽车经过,成群的孩子追赶着跑出很久,嘴里念着自己编的童谣。麦地里的芬芳扑鼻而来,快乐装满了心间,可以确定自己就只是山间的一种鸟类。山外的精彩在教课书里纷呈而来,一个激情昂扬的老师带着一群心潮澎湃的孩子,仰望着蓝天白云。

村庄和我散文

  很多年以后我的理想涅槃成村庄的一面旗帜,弟弟妹妹们勇敢地接过火炬,用矫健的步伐奔出很远。当我能安歇下来微笑的时候,才知道我离村庄远了,如那排在建设中消亡的石榴树一样。我只敢留着一种欺许,愿所有的芝麻都能开花。

  在我的记忆里,从第一缕炊烟飘扬的时候,苏醒的村庄就有了鲜活的面孔。木房青瓦的屋檐下没有过多的秘密,谁家的孩子哭了谁家的花猫下了崽子,李家的锅里飘出的香味,张家的桃花开在墙上。人间的烟火近在眼前,比电视里的新闻更能让人兴奋。地里的'玉米和小麦,书里的北京*,还有门后长长的烟斗,各有自己的去处,井然而有序。

  如今清澈的河边没了姑娘们嬉笑的身影,听说她们都远嫁了,带着夫婿在待定的日子衣锦还乡。村庄只剩下老弱的面孔,渐失颜色。有留守的儿童在呼唤着爱,一种残缺着的向往成了奢侈。最后连村子旁边的大树也嚷着要进城。一切寂静了,除了春天那个节日隆重的来临。在他乡的孩子们长高了,有着向日葵的笑颜,身边带着异乡的姑娘,头发与服饰与村庄的颜色格格不入。九十高龄的大爷品尝着孙子带来的糕点,连连夸赞还是新世界好哇,地里的小麦居然可以做出如此的花样。历经饥饿的祖母们担心着好日子的尽头,总是害怕岁月变迁。村庄从惊诧到宽容,再到如今的平静,整个世界就这样被包容接纳了。

  前方,就是这条路,它带我到达理想的一端,它也带我的兄弟姐妹们到达另一种理想。村庄赋予他们传统的生命,这条通往山外的路给了他们新的生存法则。异乡的钢筋水泥在村庄的土地上崛起,村庄的面貌在鞭炮声中焕然一新。我追赶着汽车奔跑的时候,没有人敢奢想,我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汽车。细数三十年河东的事,感慨这些变迁。

  我不敢遗忘这些,所以我一直很富足。从乡村到城市,还是人来人往的亲情,有时只是几个玉米棒子,有时只是几个农家的土鸡蛋,有时只是孩子上学路过一顿饭的功夫。我还是父老乡亲眼里质朴的村姑,有纯美善良的心灵,记得东家的苦难西家的疼痛。

  在城市呆久了,慢慢融合,有了些变异的迹象。长出了势利的第三只眼睛,心里滋生了冷漠,勤劳与热情在慢慢消逝。我粗糙的双手还有脚上布满着茧子,它们揭露着我火红的出身。贫穷与红色曾经是一种资本,如今只剩一张贫嘴。在美丽的海滩,我无地收藏我的脚趾,它暴露着我最后的虚荣。而在妹妹的眼里,我一直是公主,一种土著民族的公主,拥有着至高的据点,足以做成标本。

  就在村庄里的人羡慕我飞得远的时候,城市里的人却在嘲笑我飞得不高。一只蝉的理想在冬天就戛然而止了。想起父亲憨厚的笑,还有满是期待的眼睛,到如今的一捧黄土,仿佛掩没了我人生所有的依靠。恍然如梦。

  时间漂洗了一切欢乐与哀愁,让我坦然得如同盛开的棉花,只与季节有关。向村庄望去,我的理想只是一扇门窗,当我跨出那道门坎,我就完成了一种使命。于千万人中,我是幸运的发明者。掀开宿命的衣袖,只是一场有备而来的风,打乱了村庄的秩序。最后走成了一条路,一条通向远方的路。

  当简单的渴望变成了原始的生存砝码,理想就只与风有关了。不时听到种子发芽的声音,还有泉水与白杨的赞美。从春风到秋风,只是一片叶子沉重的叹息,在村庄里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