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台风散文
在海边城市居住的时间,细数起来已有七年光景。习惯了城市上空从远处捎来的海风,习惯了餐桌上形状各异的海鲜贝壳,习惯了远离森林植被只有钢筋水泥里弥漫的潮湿,但是依然没有习惯夏日红色预警的高级台风。
台风这个名词,对于从小生活在内陆地区的我而言是最熟悉的陌生词。它一直深藏在字典里,从不轻易在生活里露面。它和地震一样,是一对住在远方的兄妹。记忆里留有印象的只有一次。这遥远的风亲临了我的生活,没有丝毫礼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房前屋后的几棵竹子折断了腰,把棕榈树上结的核果打得四分五裂,然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这是上小学某年暑假的一天,也是没有来海边城市生活之前关于台风唯一的'记忆。
自从七年前来了海边城市,才发现台风就在你的生活里,它在每年夏天都会以不同姿态与你相遇,就像去了台北之后才真正领会地震每天都在你的生活里一样。从此这对远方的兄妹随着自己脚步的位移,从字典里跳到了你的生活里。
六年前的夏天,台风提早发来了讯息,全城上下都做好了物质上和思想上的充分准备。我与之阔别了十多年要在异乡重逢,自然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那年我和她牵着手,在比往常更加猛烈一些的风中等待与之相遇。时而在空旷的马路上四十五角仰望乌云在黑夜里模糊地翻滚,时而蹲在路灯下撩乱彼此纷飞的长发,时而拿起相机拍下比长发更凌乱的树枝树叶。我俩重复了多遍如此等风来的流程,发现乌云仿佛渐渐散去,凌乱的长发和树枝回归了平静。它发来了讯息,那年绕道而行了。
三年前的夏天。清晨醒来,风声如雷贯耳,窗外风雨交加。我下楼发动汽车,驰骋在狂风暴雨中。骤然,天空乌云盖顶,漆黑如也,我打开远光灯和雾灯,分不清黑夜白昼。在灯光的指引下行驶了一程,黑夜瞬时转换为白天,只是狂风暴雨不止。我没有任何心情思考这物理现象,依然开着车灯穿越过一个个车辆罕见的十字路口,直奔摄影棚。音乐声响起来,十八层高楼窗外的暴雨声被淹没。张亮在镜头前如任何一个往常一样从容。
前年夏天,几日连绵不绝的大雨暴风,整座城市已然成了威尼斯。我避过无数条主干道送家人去汽车站,开着车像摇晃的贡多拉,但心情天壤之别。几经周折终于到了汽车站,原来的大门已成汪洋。下车撩起裤脚,涉水前行,家人面容在雨水不止的车窗背后模糊不清,挥手在暴风雨的海上告别。独自摇晃贡多拉回家的路更是惊心动魄,每个高架出口都已成水库,水面上隐约看到几辆车的车顶表面。从高架上望去,整座城市都在水上飘摇,如此场面,心生凄凉。我像没有方向的蚂蚁,找寻一丝可以回家的路。
七年后的今天,台风将至。我把平日细心照料的绿植搬到屋内,没有音乐,只有不绝于耳的风雨声,依然无法习惯。如果可以,我宁愿它一直是深藏在字典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