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小传的散文随笔

  无意间看到小侄女的微博:“昨天爸爸出差回来,我回家,奶奶特别高兴。今天我回学校,爸爸又要出差,奶奶一直在楼下边叨叨边叹气。奶奶有一个ipad,整天抱着ipad下象棋,边下边跟ipad讲话,因为现在没有人陪她聊天了。以前每天晚上隔楼的奶奶都来按我家门铃找奶奶出去玩,奶奶每天吃完饭就在家等门铃,像小学生一样开心。”看见老妈如此寂寞不免有些心酸,但又忍不住想笑:今年76岁的老妈,每天抱着ipad下象棋,这下新潮的棋迷老妈一定是过足瘾了吧。

老妈小传的散文随笔

  说来,老妈的潮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前两年老妈来葫芦岛二姐家住时,天性活泼的二姐就每天带着老妈对着电脑跳舞K歌,又唱又跳,有声有色。七十多岁的老妈,虽然唱歌有点跑调,但是唱得格外认真,格外投入,很是陶醉的样子。遇到特别喜欢的歌曲,老妈会拿个小本子把歌词抄下来,时而拿出来温习一下。独处的时候,老妈会在本子上抄写外甥女的《中学生必背古诗词》,然后认认真真地背诵。虽然背了忘忘了背,但架不住反反复复“温习”,一段时间下来,老妈竟也背下了十几首唐诗宋词。偶尔老妈兴致大发,信口吟上两句,竟也有我们都不曾听过的。

  我知道,自从老爸去世以来,老妈的生活似乎有些孤单。老妈一直和哥嫂一起生活,哥嫂给了老妈极其优越的物质生活,但是,对于老妈的孤单,他们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了。我们姐妹三人和老妈哥嫂住在不同的城市里,即使偶尔把老妈接到身边,但是毕竟时间短暂。好在老妈开朗乐观,走到哪里,都能结交到一批年龄相仿的老人做朋友,她们经常一起散步聊天,生活过得倒也有滋有味。偶尔不爱下楼的时候,老妈会在家里一边听戏一边伺弄花草。老妈总是善于在孤单中调剂自己的生活,充实着并快乐着。

  其实,老妈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说老妈普通,和其他农村老太太相比,老妈又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老妈出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6岁那一年,随姥爷姥姥从河北省青龙县逃荒来到我们那个村子。刚搬来的姥姥家无房无地,生活异常贫困。老妈从小乖巧懂事、聪明好学,年仅6岁的她在姥姥做针线活的时候就能在旁边打下手。等到八九岁的时候,俨然成了姥姥离不开的`小帮手了。八九岁本该是上学的年龄,可是家里穷,姥姥又离不开妈妈这个小帮手,就让比老妈小两岁的不怎么会干活的三姨去上学,可是三姨不领情,不喜欢上学。渴望读书的老妈就再三恳求姥姥要求上学。姥姥终于答应了,可条件是:闲时上学,忙时在家干活。就这样,老妈断断续续读到了小学三年级。尽管老妈在校时间不足一半,但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尽管如此,家境贫寒的姥姥姥爷还是无力再让妈妈继续读下去,老妈只得辍学了。

  那一年,老妈刚刚9岁,有一天正在屋子里帮姥姥纺线,一位中年男人下地干活路过姥姥家门口,进门讨碗水喝。透过敞开的窗子这位中年人看到年幼的妈妈做起活来有模有样的,顿时心生欢喜,啧啧夸赞。回家后便托人提亲要把这个女孩许配给他12岁的儿子。就这样,9岁的老妈和12岁的老爸定下了娃娃亲。那位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爷爷。

  老妈17岁那年正式嫁给了老爸。老爸的家境在当时算不上最好,但在村子里也算比较优越的,老爸从小读书,打得一手好算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担任大队会计。老妈也不甘落后,因为从小好学上进,和父亲一起早早的被吸收为中*员,并且在大队党支部担任要职。年轻的老爸老妈结婚多年后没有孩子,在大队里的工作却干得有声有色,在群众中树立了很高的威信,受到了大家的尊敬。

  老妈29岁那一年,哥哥在所有亲人们的殷殷期盼中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迟到了十余年的哥哥,不仅让爷爷奶奶眉开眼笑,也引得差不多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祝贺。听老妈说,一位和我家不沾亲不带故的白发老人,颤巍巍地端来了家里仅有的一碗白面,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尚有余温的鸡蛋,在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年代,这两样东西几乎是家里最宝贵的资产。要知道,那时候,每家每户一年才分得两三斤白面,除非有十分尊贵的客人,否则是绝对舍不得动用的。为此,老妈感动了一辈子。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老妈就教育我们做人一定要知道感恩,直到现在,每当哥哥回老家,哪怕只待一两天,老妈都要叮嘱哥哥去拜望村里的长辈。

  自从有了哥哥,老妈辞去了村党支部里的职务,在家劳动带孩子。没几年的时间,我们姐妹三人也相继出生,家里越发的热闹起来。老妈勤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那时候,老妈一手拉扯我们兄妹四人,无论怎样劳累和繁忙,老妈都让我们穿到干净整洁的衣服,即使再怎么破旧,依然被老妈修补得平平整整,常常引来乡邻们的由衷赞叹。尤其是换季时节,老妈早早为我们准备好应季的衣服鞋子,从来不让我们冻着热着。记得小时候,多少次睡梦中醒来,我总是看到老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纳鞋底,麻绳穿过鞋底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仿佛是一支悠远绵长的乐曲。

  老妈爱读书,也爱听戏,尤其喜欢评剧和皮影戏。凡是读过的书听过的戏情节都能记住。所以,老妈虽然文化不高,但说起话来常常引经据典,尤其是老妈满脑子的故事,更是让我引以为自豪。小时候,最爱听老妈讲故事。冬季漫长的夜晚,老妈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一边纳鞋底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或者猜谜语,火盆边围着我们兄妹几个,有时候还有婶婶家的两位哥哥。时光在老妈娓娓的讲述中静静地流淌,两位堂哥常常痴迷得忘记了回家。

  不知为什么,老妈的语言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记得小时候,村里谁家小两口吵架了,婆媳闹翻了,只要妈妈到场,只消几句话,就能让当事人的怒气烟消云散。依稀记得,小时候睡梦中常常被吵架声惊醒,原来又是哪家的小两口来找妈妈评理了,老妈时而训斥时而安抚,一会儿功夫就能让小两口连连点头互相道歉。于是,小两口们每次都是哭闹着来,说笑着离去。

  老妈还有一个让村里人交口称赞的优点,那就是对爷爷奶奶的孝顺。爷爷心粗脾气暴,容易偏听偏信,老妈年轻的时候,爷爷也曾经因为误解而对老妈动粗,老妈心里憋屈,但是从来都不记恨。后来爷爷年迈生病,老妈忙着跑前跑后寻医问药,并于病榻前精心伺候爷爷,感动得爷爷老泪纵横,临终前,爷爷拉着妈妈的手,说自己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爷爷去世几年后,奶奶在一次意外中摔伤了胳膊,从此右手再不能动落下残疾。那时候,奶奶在我家和叔叔婶婶家轮流生活一个月。每当奶奶到我家的时候,老妈早早打发爸爸把奶奶的行李搬过来,然后亲自把奶奶领到我家。随后,把奶奶的行李尽心打扫,随身衣服也换洗干净。每天在奶奶没起床之前,老妈已经把一碗滚烫的鸡蛋花端到奶奶跟前,待奶奶起床穿衣服喝完鸡蛋花,然后老妈拿来梳子为奶奶精心梳头,那时候奶奶梳的是发髻,比较复杂难梳。自从奶奶受伤,给奶奶梳头发的任务就落到了妈妈身上,也只有妈妈梳的最好,干净利落又不弄疼奶奶。逢年过节或者平时家里来客人,有些好吃的,老妈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奶奶。老妈的孝顺也在奶奶不经意流露出的幸福和满足中不胫而走,成为村里有口皆碑的佳话。

  老妈心胸宽广,乐观豪爽,在老妈眼里仿佛就没有什么愁事儿。即便真有烦恼,老妈也会独自默默承受而在我们面前极力地掩饰。记得那一年,我正读高三。那时候,为了省钱,我们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粮食蒸饭吃。周末我照例回家拿钱拿粮。一进院子,母亲依然微笑着把我迎进屋,然后张罗着给我做好吃的,和每次回家一样。可是这次,我好像感觉哪里不对。明明是农忙时节,老爸老妈怎么都在家里呢?细看了看老妈,我突然发现老妈以前花白的头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全白了。老妈虽然一直微笑着,可是我却看到了愁眉深锁唉声叹气的老爸。我几次欲张嘴询问,都被老妈把话题岔开去。第二天上学前,老妈照样为我装了一兜子好吃的——新烙的油饼和满满两大瓶炒咸菜。老妈把皱巴巴的50元钱交给我,让我装好,依旧微笑着叮嘱我:“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后来,我才知道,由于春天选错了玉米种子,老爸老妈辛辛苦苦耕作了大半年的十几亩地,全是“光杆司令”,听村里人说,劈苞米的时候老爸和老妈一边哭着一边背着袋子从地这头走到地那头,也没劈上一袋子玉米。多少年来,身为农民的父母,一年的粮食收成都是父母最大的希望,更是子女们上学读书所有开销的唯一指望。我终于明白老妈那满头的白发和老爸紧锁的双眉是怎么回事了。可在我们面前,老妈对这件事始终不曾提起。我深爱的老妈呀,那强颜欢笑的背后,是多少默默流泪的夜晚,是多少个彻夜辗转难眠的叹息!

  老旧的时光是一组泛黄的照片,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如今的老妈,岁月的风刀霜剑染白了她的头发,也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但老妈依旧开朗乐观。更难得的是,老妈虽然文化不高,却有着知识分子的优雅气质,走在城市里的街道上,有好几次被人误以为是退休的老教授呢,为此,老妈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