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贼散文

  70年代前,焦堂、学寨、王洼三个村一个大队,家长彼此都熟悉,孩子们读书都在焦堂学校。80年代后,三个村庄自立大队,实行了村村管理,但是我们三个村庄的孩子依旧在焦堂学校读书。焦堂学校里设有小学和初中,是我们几个村庄孩子的母校。小学生是来自三个村里的孩子。村里几个孩子一班读书,一起出村回村,很是热闹。到了初中,学校招来了更远些村的孩子,像二栗岗、牛角岗、李石仲等,于是初中的同学来自更多的村庄,更加热闹了!

从前的贼散文

  读初二时,姐姐读初三,弟弟和妹妹在小学部,校园很大,也很宽阔。每个教室前栽的是杨树和桐树,夏天时节坐在树下读书,在树下乘凉很是惬意,冬天时,对待窗户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塑料布封上,以挡风寒。有些时候,连封窗户的塑料布也没有,室内外相通,风景暴露无遗。有时候,我透过窗户看着树上的燕窝,咬着笔杆,总是走神。

  初一时,我不知道学习,总是疯狂地玩。初二了,忽然害羞文静起来,顿时感觉光阴易逝,开始读书,放学后还会留在学校复习功课。期中考试时,成绩居然直线上升,得了个班里第二名,心里不免自喜,也更有了学习的动力及信心。

  我的同桌是焦堂村的,名字叫白妮,她的名字很是符合她的皮肤,她有着白净的皮肤,黑亮的眼珠。听说是父母生下她时,见很是白净,便取名为白妮,让人看了暗生怜爱。因为我俩的父亲之间关系甚厚,我俩之间也是情深,互相帮助学习,一起进步。我桌位后面是两位男生,是来自距离焦堂村远些的村庄-下洼的。男女之间不常聊话,也不会接触,便不太熟知。其中一位学习成绩甚是不好,那时候,老师对差生也不会太过批评,所以对他印象不深。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使我深深地记住了他。

  在学校门口有个买文具的摊位,我们会在那里购买拼音本或是笔记本。我也是在那里购买学习用具。虽然平时爱练字,可是买来的新本还是不舍得用的,总是放置一些时日才用来写字。那个年代的本子都是32开的,均为白色,本皮上印着“笔记本”,我的书包是两个花色手绢缝合而成的,到了学校就放在书桌下面的兜里。

  期中考试,老师在班里表扬我,说我进步很快。我也挺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桌面,突然听到后面有个细小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后面那个男生在嘟囔,好像是不服气呢。我心里突然很烦,而后老师又点名批评了后三名同学的名字,竟然有他的,听他被通报批评,我想算是对他的反击,于是我也不会与他计较,心里依旧喜悦起来。

  日子流逝,后来发现,他时常会在后面用脚踢我们的凳子,或是将地面上的垃圾踢到我们的桌位下面,我和白妮也不理会他。正是处于青春期的我们,懂得了男女有别,有些害羞了,吵架总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于是就会向前挪动下凳子或是打扫一下垃圾,避免矛盾的发生。

  有一次,白妮说他在后面踢她的屁股,我们也只是回头狠狠地白瞪他一下。见到我们瞪他,他也不说话,就会将自己的桌子往后移动一些,老实几天。其实他很腼腆,在班里也不会捣乱,也时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就是一个人常坐桌位上,看看周围,或是看着我俩的举动,有时低头也不看书,也不知道瞎琢磨什么。我想他一定掌握了我俩的习惯性动作,或是看到了我们书包里的一切。现在想来好可怕,好在当时思想单纯,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感觉到别扭。

  那时,毕竟因为还小,也当是他故意调戏,不理会他便是。

  一天上午的课间,我正坐在桌位上,他来到我的桌位边。“你偷了我的本!”他高声说。我顿时迷糊了,“我偷了他的本?”心里突然很惊奇,愣呆了,他为何出此言?“让我检查下你的书包,你偷我的本!”他又说,站在我的桌边,伸手要从兜里面拿出我的书包。

  “我没有偷你的本!”我按住我的书包,小声说,毕竟被别人说是小偷不光荣,此时我也是我百口难辩。

  全班的同学都朝这边看来,同桌白妮说:“你凭什么说偷你的本?”

  “检查她的书包就知道了,是个新笔记本!”他仍然铁着脸,理直气壮地说。

  我心里好害怕,因为我爱惜自己的名誉,而且我也是莫名奇妙,这天降的冤枉来自何处?为何说我偷了他的本呢?这不是拿我做小偷吗?我的脸红辣辣的。

  “我没有偷你的本!”我又小声说,依旧按住我的书包。

  “让我检查你的书包!”见我声音很小,他更是气势,故意抬高嗓门。同学们都聚集过来,此时,我感觉好丢人,我该如何做呢?那时真觉得被羞辱了一样,我的脸憋得通红而疼痛,像被人扇了脸面似的。

  “检查就检查,反正没有偷你的本!”我环顾下四周的同学,胆怯地将书包放在桌子上。我的书包很薄,那个年代除了课本就是几个写字的本子,不像有现在练习册、课间阅读等很多资料。

  他拿起书包,将我的书本全部倒在课桌上,将空空的书包摔在桌上。抽出一新本子,举在空中说,“这个就是我的本!”

  我双眼惊呆,惊奇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新的笔记本,本子皮上没有写名字。这个本子是前几天姐姐刚给我买的,因为太过珍惜,没有舍得使用,名字也没有写呢,他居然说这个本子是他的。

  “这个本子是我的,不是你的!”我反驳道,我依然保持着淑女的风范,不敢大声,希望他能罢休而走开。

  他拿起本子在空中晃晃说,“这个本子是我昨天买的,还没有写名字呢!就是你偷的!”

  我的脸颊已经烧得很热很痛,感觉同学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低着头,委屈地说,“不是你的,是我本子,我还没有写名字呢!”

  “就是你偷的!”他大声说。那时我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他为何冤枉我?

  同学们在周围叽叽咕咕说着,叽叽喳喳看着笑话,血液涌满全身,开始充血,开始沸腾。

  他拿起我的本子向讲台走去。

  突然,我爆发了,一种很大的一股力量喷薄而出。

  我迅速跑到讲台上的墙角,抓起地上放着的笤帚,向他义无反顾地走去。同学们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没有任何的防备,我已经将笤帚头狠狠地摔打在他的头顶。他捂着头,弯着腰,迅速顺着教室的过道跑着,我拿着笤帚在后面追赶。同学们看着,边喊着,“打打打……”,我趁他拐弯时,会抓住他衣服,使劲地用笤帚敲他头顶,也打在他的身上。他将本子扔给了我,我自然不肯罢休,他在前面狼狈地跑,我在后面拼命地追,忘记了自己是一度文静的少女,忘记了那份扭捏与害羞。

  “怎么回事?”姐姐突然出现了教室的'门口,高声喊。

  看到姐姐,我更是憋着通红的脸使劲追打他,我们在教室里围着一个不圆的圈在跑。

  “别打了!”姐姐跑到我身边,拉住我。

  “怎么回事?”看着姐姐焦急的眼神,突然,我放声大哭。而后拿着笤帚,又是哭着追赶打他。

  我终于停了下来,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姐姐拉住我的手,我的手在她手心里颤抖,站在那里我大声哭着。姐姐听了同学说明情况后,也开始骂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低着头,沉默着。

  哭了一会,我突然挣脱姐姐的手,拿着本子向教室外跑去。

  来到校长办公室,我的双眼是又红又肿。校长听我说了事情的经过,安慰了我,劝我不要哭了。

  姐姐也跟着赶来,校长让姐姐将我带走,说要问清楚此事。

  姐姐的教室就在我班教室的前排,也早有人去报信于她,所以当时会急匆匆赶来。

  三天后,在校长办公室,那个男生给我道歉,我这人心宽忘性大,自此后也没有将此事牢记,以为是误解解开便算了。同学之间嫉妒,乃至打击诬陷也算是常事,我便也原谅了他。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踢我们的凳子,更不敢将垃圾故意踢到我们的桌位下面,他更加沉默了,依旧独来独往。我想与我何干,我读我的书,也不太关注与他。

  焦堂村有个诊所,为了方便几个村民就医,就设在焦堂村的东头,我村在焦堂村东边,于是回家必然经过诊所。三个月后,一天放学,回家经过焦堂的诊所时,看到门口围了很多村民,很是奇怪,便也和伙伴去看究竟。

  拨开人群,看到一个人站着,脖子上带着一个圈,圈是用当时的毛票串起来的,他的头深深地低着。“这个人来偷诊所的钱,被抓住了!”村民在议论着。

  “让过往的人都看看,来诊所偷钱,我将钱都挂他脖子上!”医生很是气氛,对围观的群众说。

  “多好的孩子呀,平时也不常说话!谁知道是小偷呀!”村民们议论纷纷。“这个是咱焦堂学校的学生,去告诉校长吧!”又有村民说。我们很是好奇,和伙伴走进仔细看,吓了一跳。那个人正是我桌位后面的男生,曾说我是小偷的男生。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贼喊捉贼了。

  那时候,我突然感觉世界是那么美好,风是那么轻柔,我内心欢喜不已。时间洗刷了我的怨屈,证明了他是一个贼,名副其实的贼。以前所有的怨屈烟消云散,我笑笑,撇着嘴对伙伴说“不亏!”同伴们围着他笑,喊着“不亏,不亏,小偷,小偷……!”

  他将头埋得更深,我想,此时他的脸已经是火辣辣地疼,他一定在找地缝。

  他被学校开除了,从此不再见他,也不曾打听他的消息。

  读大学期间,一次周末回家,我队里有一家正盖新房。在我家门口,看到了一个人很是像他,他也看看我,在他眼神里并没有尴尬和失措。毕竟多年不见,我已经改变了模样,也许他已经认不出我了。我将邻居拉到一边确认,“他是谁?是我初中同学吗?”

  邻居笑笑说,“妞呀,他是你初中同学,下洼的,是来帮助你国叔家盖房子的,刚才还问及你,说和你是同学呢。”

  我暗自吃惊,“他果真认不出我了,看来是做好人了,还好意思打听我?”

  有时候,我们总是记得故事的情节,却忘记了故事里的人的模样乃至人名。至今,我依旧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从前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