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锅匠的秋天散文随笔

  秋凉下来,就过来了。

补锅匠的秋天散文随笔

  阳光暖洋洋的,下午的街道旁,布满了青苔。补锅匠在那时挑来他的家伙,坐了下来。

  外婆把烧穿了的生铁锅送去的时候,补锅匠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冶炼工程。他的面前,大小铁锅摆了一地。弥漫着焦炭味道的空气里,有滚铁环的噪音从居民院里传过来。

  补锅匠坐着马扎,被烟尘浸透变得乌黑的胶鞋,在碧绿的青苔上踏出有力的印痕。炉子已经生起,补锅匠用榔头把大块的焦炭敲得大小合适,不紧不慢地摇动鼓风机。人们立时听到风机发出好听的蜂鸣,沉稳而有节律,像人情练达的中年人,像远方飘来的歌谣。旁观者都是忠诚的客户,和快乐的小伙伴。

  随着鼓风机的吟唱,炉子里绿色的火苗舞蹈起来,先是蛇信子一般在焦炭罅隙间躲闪,再是花蕊似的努力挣扎而绽放,直到每一块黑炭都成为一个真正的“炉中煤”。这时,小小炉膛已冲出张力十足的橙红色火焰。被补锅匠丢进坩埚的生铁碎片,一下泛红,渐渐发出温柔的橘色光,继而像融化的红蜡,最后竟化作一勺汁液,宛若一杯滚烫的橙红饮料。补锅匠径自把这汁水往保护层滴上一注,迅速敷向铁锅的漏眼,呲的一声,他手捂处泻出一团白烟,这锅给补了。但见锅底某处敷了补巴,锅面却是意外平整。

  “放心吧,老婆婆,保证不会漏呐。”补锅匠重复着回答街坊们。

  他的不知哪儿的口音,给人无比遥远的感觉。应该比很远的常德城远得很多吧,也许比更远的益阳还要遥远;外婆知道最远的地方,是麻阳,外婆想,它应该不会比麻阳更远吧。

  公路旁的稻田已经收过庄稼。补锅匠在他的老家割完谷,就挑了担子,沿着那条很远的`公路,来了。

  补锅匠所有的行头,都挂在一根扁担上,由他挑着,总在秋季的某一天,带到镇子里来。外婆说,外公的担子,也是挂在一根扁担上,由他挑着,从很远很远的麻阳,带到与外婆同住的一间屋子。镇外的沙砾公路,像一条灰白色的带子,在郊外的稻田间无限延伸而至群山绵延的远方,过去,就是佘市,白洋湖,石门县,慈利,再过去,就是遥远的湘西,和外公的老家麻阳。

  外婆早早地睡了。我夜里醒来,心里涌上阵阵悠远的惆怅。那些补锅匠、鞋匠、弹花匠,那些组成美好和快乐的元素,那时他们从哪里来,现在又去了哪里?他们的每一个夜晚,都在哪里安睡?他们是一同活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到了另外的地方?这些,都无从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