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建房子,请石匠;做家具,请木匠;做衣服,请裁缝;编箩筐,请竹匠;遇到如此的动工,就不能只用自家菜园的菜来招待了。餐桌上用来宴请那些师傅们的猪肉或鱼虾等荤菜,是一定要到老街的集市里才能买得到的。那些师傅们都是乡邻,也知道东家的生活处景,所以即便是主人一直在旁边夹菜,一边热情地说:吃肉,吃鱼,没有了还可以去买。师傅们也是夹菜很省,有时一碗肉,可以热好几餐,中餐吃了,晚餐还继续热,没有哪个师傅会嫌弃会有想法。我想,这就是乡亲们的纯朴了。 赶集的日子,人头攒动。而所有的摆放井然有序,自家的箩筐或担子放在街边的两侧,或有凳子挨挤坐着,或蹲着,或站着。一边呦喝着,一边谈着价,买卖就在那些吵杂的声音中开始。每次遇到县城来往的拖拉机或大货车通过,人群就会自觉地闪开一边,让车辆通过,然后又自觉回到自已的位置。 老街的买卖绝对公平,童叟无欺,不会少称,也不存在价格上的欺诈。自家种的、自家养的,用不完、吃不完,省吃俭用,就拿到街市上换些钞票。经常在集市,熟识的,不熟识的,摊位挨着的就开始聊起家常。只要你经过,就会热情地问“老乡,你要些什么?”即便是砍价半天,你没买任何东西,对方也不会拉长脸,说一声“你好走,下次再来”,听着也是特别的舒心。这次没买,说不定下次冲着对方的热情,买卖也就成了。你要是买上一斤豆腐,或者一些鱼虾肉,就会自然的收到一点姜葱之类所谓的赠送,老家叫“搭头”,这部分完赠送完全是照顾熟客,用来招揽新生意,绝对免费的。 过年是老街最为热闹的日子。那些平时在田地劳作的村人,年底是最难得有如此悠闲去逛逛集市,盘算着怎样买些好吃的,买些好穿的,添置一些年节的家当和用品, 箩筐满了,竹篮满了;箩筐空了,竹篮空了;买卖中,大家都有收获。
2、 我是长年在外的游子,难得回老家一次。我常问自已,还记得老街溪边的打铁铺吗?是的,我记得。铁在我的记忆里总是跳耀着不灭的火花。 童年的我,不仅羡慕铁匠们高超的打铁技术,更是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火红的铁块,在铁匠们的手里,精心被打造成一件有用的器具。小铁块搁在灶炉里高温的燃煤上锻烧,被风箱扑哧扑哧拉着直冒跳动的火焰。老师傅用大铁钳紧夹住铁块,小徒弟们抡起大大的铁锤,一下一下用力往下敲击锤打,叮当叮当,火花四溅。有时也把铁块放在水里,轻敲再放在碳火上去烧。在他们的手里,一块块铁就变成了一件件有用的器具。我想,生活中,任何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东西,有形或无形的思想,都应该是经过火的考验和洗礼,都应该是经历过千锤百打的磨炼之后,才能迸发出绚烂的火花。 你听过那些铁匠铺打铁的声音吗?前些年回家路过老街,特地去当年铁匠铺的门前看看,店铺却早已改头换面。但在我靠近它门口的瞬间,里面叮当叮当的响声,便扑面而来,如儿时般的亲切和温暖,。 老街的记忆,自然也不能忘了过年前香喷喷的现场爆米花。如果你不是那时候农村长大的孩子,你一定不知道那是怎样般的神奇。反正小时候我总感觉爆米花是孙悟空变魔法一样。黄色的玉米粒,加上一些白糖;或者是大米,放一点白糖。然后倒进形如葫芦般的铁制容器里,盖好铁盖,放在那火炉上旋转着翻烤。当然师傅不能停止摇晃器皿,摇晃是给容器均匀加热,以防止生熟不一。当容器前端那个温度指针到达一定的刻度时,就用麻布袋迅速套住。此时,孩子们便会远远的握住耳朵。砰的一声之后,玉米粒就变成了爆米花,或者是白白的米焦。香喷喷的味道,直接冲进你的鼻孔。即便是没吃到,闻闻看看也是一种无比的享受。
3、 时光流转,时代在进步,老街在变迁。部份旧房子拆建了,盖起了红砖水泥玻璃窗的楼房,有些被改建成新的商铺或出租店面。部份原住户也跟随着乡*新迁,青石板的路面也被拆了,拓宽了,铺上了水泥。一些年轻的劳动力长年在外,平日里只有老人和留守的小孩。如今的老街,已经变得清冷和静寂。老街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老街。只有在街头巷尾,还能看到一些老者,端坐在屋檐边,看日出日落。只有在街巷尾头,还能看到一些无忧无虑的小孩,戏嬉着,打闹着。 架在街头小溪上的那座百年石拱桥,如一位静谧的时光老人,静静地听着风穿过弯弯曲曲的巷弄,静静地和小溪的流水细说家常,静静地听着深夜里传来的蛙声和狗吠声。 无数次梦里游走老街。从街头到街尾,从一个商铺到另一个商铺,细数那些*穿梭在集市人群中童年的身影,握手那些巷深巷浅儿时奔跑的岁月,触摸那些长满青苔的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奔跑的回声。 今生记得。记得老街纯朴的乡土人情,记得满街悠悠飘香的小吃,记得悠长悠长的叫喊吆喝声,记得老街的一切一切。
4、 老街的电影院,是儿时一道闪亮的记忆。童年的乡下没有电视,难得下乡的免费布幕电影,也不是每月都有。而老街唯一的那座电影院,才是我们幼小心灵接受外面世界景观的开心场所。电影院外墙的黑板上,常常用粉笔提前写出电影的名字和票价。小孩子平时不能去老街电影院,因为没钱买票。一般去看电影,要么是过年时节和大人一起去,要么就是小学或初中包场。那时买一小包1毛钱用报纸包住的葵花子,也可以一边嗑一边看,直到电影结束。 不管是好看的电影,或者是不好看的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就是一种幸福。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日子里,只要是电影,就值得期待。票自然很抢手,并非每场电影,你都能排队买得到。碰到星期天,会上午接下午一直放连续几场次。 没票的小男孩,有时会在电影开始后的几分钟,趁着检票人走开,偷偷地爬进铁门,溜进电影院。或是从电影院后门的厕所围墙*而入,但那要冒着被逮的风险。电影院为了防止太多的小男孩无票*,有阵子电影开始前是凭票进入,但是不撕票角,而改为放映前几分钟检票。没票的要么加双倍的钱补票,要么就被罚电影散场后打扫全场卫生。 你没有爬过电影院的后墙吧?如果你不是那个年代农村长大的孩子,你一定不知道被罚打扫整个电影院的感受,但那才是真正的“享受后的痛苦”。童年的你,有没有和我一样,边嗑瓜子边掉眼泪,抱怨着坏人不死,好人遭罪的心情吧? 老街的电影院,随着后来家家买了电视机,又出现了录像厅,那曾经热闹的电影院,就开始荒芜了。直到后来被拆掉,改建成新的房子。而那些随着布幕喜悦的,伤心的影子,有时还会全部从脑海中跳跃出来,一齐并排站着。时不时的打量着,老街的一切。
5、 记忆中儿时的老街,并不只单是一条街,而是乡人集市周围片区的泛称。老街位于人民公社的旁边,人民公社后来改为乡*。老街两边的民居,临山而建,依水而傍,一条小溪从老街的侧边蜿蜒穿行。我不知道老街在父辈之前的历史,我年少记忆中老街的建筑,没有高檐楼阁,但是青瓦青石土墙的明清建筑风格还在脑海中荡漾。 老街,成为四周村庄交换农产品的集散地,成为当地行政的中心,*的乡公所,解放后的人民公社和乡*。时代变迁,但行政中心的地位却一直没有被动摇过,自然与它独特的地理条件有关。它是方圆数十个村庄的中心,也是众多马路的交汇处和出发点。 集市是老街的名片,也是平日里最热闹的景象。童年的乡下小孩,能得到大人的允许,一块赶集,虽然路远步行,但心情自然也是欣喜得很。在老街,不仅能看到很多热闹,兴许就能买到自已喜欢的零食,还能在地摊上看到自已喜爱的小人书,更能吃到老街刚出笼的包子,热乎乎的。糖包、肉包、菜包,吃一口,香香的,直让你流口水,吃了还想吃。还有糖葫芦,一串串的诱人。 儿时的你,挑剔过餐桌的饭菜不够好吃吗?儿时的你,背过打满补丁的帆布旧书包吗?儿时的你,房间里摆的是什么样的玩具? 你会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挑食吗?你会因为书包太旧怕同学们耻笑而逃学吗?你会因为玩具太多而四处乱丢吗?如果你不是生长在70年代未的农村,你一定不懂得那时的孩子,主餐红薯,一点青菜,你也能吃个精光。平日里的饭桌只要有一点猪肉,有一点鱼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一年里能换上一个新书包一个新文具盒,你就兴奋得几晚上睡不着觉。一年里能穿上一件漂亮的新衣,你就会认为相当的幸福。你不知道童年乡下孩子的玩具就只是滚铁圈圈和玩橡皮筋。你也一定不懂得那时的大人,如何的省吃俭用,只是为了到老街的集市去换取一些必须更换的家用物品,去裁一两匹棉布,为你做上一两件过年的新衣。或者是远方的亲戚来了,父母才从家里的木箱底里翻出一点钱,买上一点猪肉或者鱼鸭招待客人。 我儿时的乡人,就是这样的俭朴。一年四季,田地里辛苦劳作,平日里把自家种的舍不得吃的瓜果、蔬菜、茶叶、鸡蛋、茶油、烟丝等,挑着提着,一大清早赶着几公里,甚至是十多公里的山路,只为去老街的集市去卖点钱,再买回一些生活的必需品。那时的生活虽然艰辛但有着简单的幸福,没有攀比,没有嫉妒,活得很纯粹。
6、 赶集,是老街最为热闹和繁荣的标签。 赶集的日子,有着传统沿袭下来的风俗。方圆二十多公里的三个公社,按农历来安排集市,约定着逢一、
7、七为一处,
8、九为一处。每月逢十就三个地方同时休集。最远的集市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最近的离家也有几公里的马路。老街就是那个离家最近的集市。小时候交通不便,村子出去老街,仅只有一条狭窄的马路。天刚微凉,大清早的村口就已经开始相互喊话,相约着一起去。大人们挑着萝筐,提着菜篮,小孩们一路打闹着跑在前面。来得及吃早餐的就吃了早餐赶路,没来得及吃早餐的,等到了集市,就在小摊上买上一两个馒头填填肚子。如果当天买卖相当的好,或许会吃一碗肉丝米粉,来慰劳自已的辛苦。 老街的两边满是小杂铺。经常人满为患的地方,自然是公办的商店,名曰:供销社。供销社里摆着品种最多的日常生活用品。乡下公办的商店,虽然称不上是所谓的国有企业。但其实也有着其它私人商铺没办法比拟的进货渠道和优惠进货价格。那时的商品还只是计划经济,很多商品只能限量供应。供销社里就是这些供应限量商品的地方,它是指定的,有着其它私人杂铺店没办法享有的这些特权。所有的乡人只能凭着每月定量的粮票和油票或者布票等票据,才能买到定量的粮油和布匹,还必须省着用。当然供销社里,也摆着油盐酱醋,摆着廉价的毛巾,牙刷牙膏,肥皂等供大家挑选。 老街乡*大楼前面的那栋二层楼房,是邮局。是你向远方亲人传递亲情的一个温馨的地方。它联贯着全乡十几个村庄村民血脉向外传递亲情的纽带,也是唯一能投递或收取包裹信件的地方。赶集的日子,邮局门前总是排满了长长的人群。或等着派发邮件或包裹,或等着投递信件或邮包。平日,是邮递员骑着绿色的专用自行车,后面架子放着两个大大的邮包,里面装满了信件或包裹,往每个村庄派发。如果你写好了信,家里没有信封;或者你有了信封,家里没有了邮票。那么你会趁着赶集的日子,好不容易的跑一趟邮局,在邮局窗口面前排队,买上一个两分钱的信封,或者一张八分钱的邮票,用浆糊去粘好。浆糊用完的时候,你也会到附近的小商铺,向人家要上几粒米糊,用手指压碎,再小心贴上,投到邮筒中。如果你的信封已经粘好的话,只是没有邮票,只是没有浆糊,那么你不用嫌脏,用邮票往舌头上的口水一粘,然后贴在那个“贴邮票处”。那样的举动,没人笑你,一样能贴住邮票,一样能寄出信件。 老街的邮局,一直寄存着我们家人之间的牵挂。我年少时,父亲就在远离两百多公里的.国企矿山上班,一年也只是一次短暂的探亲假回家看望我们。那时,乡下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唯一的通讯方式就是通过邮局收发信件,母亲给父亲写信,都是初中的哥哥写的,信中的内容,一般都是让父亲放心的字样。写好了,然后念给母亲听,再拿到老街的邮局去投递。 邮局承接了当时母亲和父亲之间的牵挂,承接了父亲对我们四兄妹的关心和爱护,也承接了我们四兄妹对远在外地工作的父亲的想念。
9、八为一处,
10、记忆中儿时的老街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