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岁月的声音散文
小时在大姑妈家小住,总能够听到国华姑父那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声音宽广而浑厚,气势如虹而有力量,不一会儿就到了楼梯口了。“你姑父来了。”大姑妈起身去开门。“在哪?”我疑惑地问。还没等我问完,姑父已然进了家门,对着我笑。“你啊,不要老是那么大的声音,感情全世界都在听你说话!”大姑妈埋怨着。“大声说话都有错?!青青(我的小名)啊,说话没错,呵呵。”国华姑父一个劲地冲着我笑。
最近一次见到国华姑父是在10月16号,在表弟的店面内。和我一样,都是去吃表弟儿子王一诺的满月喜酒的。宾客们都从远方纷至沓来,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热闹,却不一样的形容。淑惠姑妈依旧清瘦,瘦削脸,黝黑面,淡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捋顺的丝发干涩,布满了银白色,但行动灵活;小头姑父显得瘦弱,绛紫色的脸庞,身着一件泛黄的中山装,声音低沉,没有了淑兰姑妈在世前一茬接一茬的`话语。见着他老人家,大脑里就会浮现他当年妙语如珠地往外冒的情景。人活灵活现,亦逼真有气势,就是跟人长拉短唱一个整天也不会觉得累,那架式都快赶上单田方了。今日想来,仿若昨日。
“姐姐、姐夫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话音刚落,大家伙儿一拥起身迎接。但见众人簇拥着两位慈祥和蔼的老人笑呵呵地进了店门,一位是大姑妈,一位则是国华姑父。大姑妈一身整洁,短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几缕麻雀羽毛般的黑发夹杂在根根银丝间,显得清晰。微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流年。国华姑父依旧挺着一副一米八几的高骨骼,暗红的茶色额头下镶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脸膛深陷,行为迟缓,不时地与众人含笑点头。我上前连叫了他老人家两回,也没见搭理,或许是寒暄的人多了没听清楚,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各自落座,我随手拿了两瓶农夫山泉矿泉水向两位最长的长辈递了过去。大家相互间立即拉起了家常,说些近况。氛围渐渐融洽,良久,小姑妈淑花(王一诺的奶奶)说时间差不多了,得去毛家饭庄吃饭去。于是,众人相继出门。不过,意外地在店门的拐角处,也就是国华姑父出门拐向路间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他的背影。那是一副身躯略驼、钟鸣漏尽的背影。那背影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他风烛残年的印痕,加之他那与人交谈时沧桑的声音,愈加抒写出岁月的无情。
一路上,母亲拉着大姑妈的手,絮叨道:“哎呀,姐姐的手好凉!冷吧?”
“不冷。出来时脱掉了一件。”大姑妈道。
“不应该脱,要带暖和些。”母亲关心着:“姐夫在用‘两截棒’吧?”
“没。”大姑妈笑道。
两截棒?我心里听着这个词有些怪异,于是急切地打断了她俩的对话,向母亲寻问道:“什么是‘两截棒’啊?”
母亲哈哈地笑出了声,大姑妈则探究了起来,向母亲道:“青青说什么啊?”
“他在问‘两截棒’是什么东西?”母亲大声地笑道。
弄得一时间哄堂大笑,并没有一个人向我解释,倒是她俩继续唠嗑,大姑妈向母亲纠正道:“应该叫两截棍。他不用。”
“应该用。起身或是走路久了的时候,好点点,借些力气,都这么大了,近八旬了。”母亲道。
“他不用,说好羞人!他说我要走,一直走下去,不用那棍。”大姑妈道。
“这有什么羞的吗?”母亲笑道:“小云(大姑妈的小儿子)还会要孩子吧?”
“恐怕不会。小云说再要的话,孩子二十岁他都奔七(十)了。我们俩年纪大了,帮不了。”大姑妈有些无奈。
“我上次跟他说了,他要的话,放心就让我带……”母亲显得很积极,有些忘记她也六十好几了。
……
原来如此,两截棒是藜杖的意思。抬头,向走远的步履蹒跚的国华姑父望去,意外地又看见了他的背影。今秋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片云彩。习习的爽风吹拂着路旁的盆景菊花,愈发地映衬的他的背影如一把游走的西洋古钟。岁月的晚歌里,那位曾经声如洪钟的国华姑父,已然钟摆于这把西洋古钟里。或许,当钟声响起,那轮红彤彤的太阳已然挂于苍穹的尽头,印染的天边通红通红,好不炫目!
那日一聚,忽然发现我的上辈们个个都容颜渐老。时间无情地躲藏于他(她)们额头的鱼尾纹里,隐隐约约地剥蚀着鲜活的生命。深深浅浅的额间皱纹,雕刻出暗涌的岁月风霜,锉痕出副副生命的画卷。渐渐地,我听见了岁月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在耳际徘徊。声音在生命里、在岁月间徜徉,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的,是我在这个遐思的深秋独自冥想。——生命的真谛是什么呢?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岁月的声音,让我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