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唯美散文
前段日子,我和妹妹在娘家,晚饭后,一家人围炉夜话,畅享这难得的欢聚时光。
忽然,妹妹接到表哥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竟是表哥的大哭声!我们全都懵了,母亲接过电话焦急地喊着:“怎么了,怎么了,三毛几?”那边没反应,清晰传过来的仍然是哭声,哀嚎!声音像利剑一般掠过我们心头,大家都感觉到了不祥!我的头里一片空白,心里在想,一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嚎啕大哭?母亲连话都说不清了,“急死了,哎,急死了,不知出什么事了,快去,快去看看!”
我拿起车钥匙,急得点火都点不到。妹妹念叨着,“不得了,肯定是出大事了!”就在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大姨父来电了,说是表哥那五岁多的二儿子掉塘里,没了!母亲顿时声音都变了!她的举动,引得邻居们都围拢过来。这么晚了,母亲一个人带着弟弟的儿子,不宜前往,我拉上妹妹,叫来父亲,直奔桑梓而去。
一路上,我的心怦怦直跳,踩油门的脚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天空飘落的春雨,此时也成了恼人的物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闪电般划开了漆黑的夜空,在我们心头响起了炸雷。人有旦夕祸福,他家那老二,不久前还和我们一块到了石林玩耍,妹妹前一天,表哥还送他到冷水江,妹妹还带他看了电影呢。怎么就,这都是怎么了啊!我不敢想象,表哥家里的情景。
当我们摸黑赶到桑梓镇时,远远地就听到了村里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哭声,那是姨妈和三哥哥的声音!屋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姨妈和三哥哥瘫坐在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姐也在一边放声痛哭,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我不知道该去安慰谁。那白发的姨妈,双手像一把挫刀,冰凉又粗糙,刺得我的手生生发疼,我紧紧地握着这双劳累的手,希望带给她一点力量,但感觉自己的力气是那样的渺小,根本就无力为她分忧解愁,这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啊!
“我咯崽啊,我砣肉啊!”姨妈一边清着那孩子的衣物、书包,一边不停地哭喊,我的眼泪成了河。真的,这样的事情,有谁会想到,会料到,又有谁愿意看到呢?表姐有冠心病的,她哭得昏厥了过去,嘴唇发黑,推她都没有反应,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佑红表姐赶快掐她的人中,叫人磨来白参水,给她喂服下去,一边揉她的胸口,一边劝她不要太激动了。三哥哥倚在沙发上,脸煞白煞白的,像一张枯纸一样,他喉咙的哭声都变成了断续的哀鸣,因为悲痛,已经无法言语。
这人间的惨景,让我的脑子一直像老式电视机没了信号一样,沙沙地现着乱码。表哥是大姨妈三个子女中家庭条件最差的,他身体不好,去年大半年没出去做工,重体力活已经不能从事,家里两个娃要读书,房子还是九十年代的砖房,太破旧了,为了谋生,表嫂正月跟同乡下深圳打工去了。没想到,才出去一个多月时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身处哭声的河流里,我感觉自己像在急浪里回旋的扁舟,激烈地颠簸。窗外,黑黝黝的夜空,仍在没心没肺地下着雨,它就像一张恶魔的嘴,无情地吞噬着人间的幸福,让那凄惨的泪水化作了绵延的春水。
前来帮忙,安慰的邻居、亲人越来越多。厅屋里,一帮人已忙着在钉薄板棺材,还有人在联系保险公司,想到那小小的人儿,来不及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精彩,就将永远地躺在那冰凉的小棺材里了,我的心痛得不知如何形容!那口水塘,对,就是那勺子塘,竟然是夺命元凶,小时候,它曾给我和妹妹留下过许多的欢乐,而此刻,我连想起它的勇气都没有了……
姨妈抓着我的手,她哭得脸都变了形,头上的白发在昏黄的白炽灯下,闪着寒凉的`光芒,那孩子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啊!“我下午都喊他回来吃了饭,后来就不见了啊!”
当我打电话给三嫂嫂,把消息告诉她时,那边同样是张惶得没有了方向的痛哭,“你快回来吧,坐高铁!”我的泪水像决堤的坝,在这个春天的夜晚,将夜色淹没。还有什么比这生离死别更叫人悲痛的事情!我父亲见过很多的场面,他一直面色凝重着,他已经在处理孩子的后事,和那些前来帮忙的师傅们商量着事情,母亲呢,在家里的母亲该是悲伤如海了。环顾这简陋的家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俱,为了存钱建新房,表哥一家是勒紧裤带过日子的。那二毛,我没看到,也不敢去看,心里真真切切地害怕看到那一幕,妹妹告诉,那孩子被捞起来后,还放在那田埂边呢,天哪,那小小的身体就这样没有知觉地躺在冰冷的黑夜里,水塘离家里仅二三十米远,可是,这段短短的路,他却再也不能欢快地跑回来了!我不禁潸然泪下。
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大姨父,看到闻讯赶来的幼儿园的老师,再也忍不住地“哇”地大哭起来,他掩着面,肩膀颤抖着,七十多岁的老人啊!什么叫老泪纵横,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舅舅也看不下去了,也跟着抖抖索索地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的家,妈妈因为没钥匙,还坐在婶婶的店子里等,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都是亲人,有谁会舍得一个鲜活乱跳的生命这样忽然离开呢?我的脑一直乱着,嗡得像一台高速运转停不下的机器,那机器发出的声音,也都成了哭声,第二天上班时,眼睛肿得成了眯缝眼,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据说孩子的后事,是第二天下午办的。三嫂嫂连夜从深圳赶回了家,下葬时,她不准人将孩子放下土去,死死地扶着,哭得昏天黑地。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心又像被乱箭射中了一样,除了浓如墨汁般的伤痛的黑,没了别的颜色。
我在电脑里找到了去华山石林游玩的照片,那孩子,玩得多自在啊。小小的通红的脸蛋,倚在石壁上,沐浴着春阳,津津有味地啃鸡爪。妹妹说,“他昨天看电影时还直说爆米花好吃。”三哥哥也哭诉,“他说爸爸,我过生日时,你要给我买蛋糕啊!”这小小的人,小小的心愿,如今却再也不能实现了。妈妈说,人来到这世间,有报冤的,报仇的,报恩的,各种各样的因缘,他投胎在哪个家庭,就是和这个家有缘,父母子女一场,其实就是因缘一场。用这样的观点来看,这孩子走了,许是因为他和三哥三嫂的缘份已尽吧....
我很想很想给三哥,给大姨妈大姨父送钱去,去看看他们,给他们安慰,但我不敢,因为我想,沉浸于悲痛中的人,任何的因由和刺激都有可能引发他们的情绪失控。况且,你这钱在这时候送去,有什么意义呢?人没了,钱拿了做何用啊?只会徒增他们的愁苦。
这个小生命的逝去,像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我时不时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从心底里,不由自主。人生,它那多面的容貌里,可是有坚硬黑冷的一面的,就如这意外的事件,便有摧毁人意志的狰狞,可是,活着的人,终究要坚强面对,要活下去才行,这就更显出了命运的冷漠残酷。
在这事发生前的几天,我还写了一篇文章《又到太娘家》,怀念在大姨妈家度过的快乐时光,怀念儿时我和妹妹在桑梓留下的开心足迹,怀念他们一家永不褪色的淳朴亲情,没有想到,才数日功夫,厄运就突然降临……只叹这人生无常!
最近,又听说三嫂没准备出去打工了,还想再生一个,虽然条件差,但那终究是一种寄托,让新生的希望去冲淡那逝去的伤情,也算是灰暗中的一抹亮色吧,人在困苦时,是需要希望寄托,是需要精神支撑的。到那时,我们再多帮一把,多扶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