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温度散文
前几天,同事打来电话,说他感冒高烧,需要请几天假,他的工作麻烦让我替他做一下。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诉他按时吃药、多喝水,工作上的事情尽管放心。他在电话另一端说:我知道你的能力,有你帮助做我的工作,我自然可以放心养病。
放下电话,自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的情景。小时候喜欢生病,因为只有生病的孩子在家里才能得到父母的特殊照顾。最重要的是可以吃一些平时吃不上的好东西,一般的病可以吃到母亲擀得很薄的面片,病的再严重一些,就可以吃到心中渴望的水果罐头。那时候,水果罐头品种也不是很多,大约只有糖水苹果、糖水梨、糖水桃、糖水山楂等几个品种,最奢侈的大约就是糖水荔枝了。喜欢生病一个原因,就是在病的时候,一向严厉的父亲像是中了魔法一样立刻变得和蔼起来。父亲会拿着体温计不停地测量我的体温,也会用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的额头,也会用放低了的声音问我想吃什么?也会用和蔼而又略带坚定的话语告诉我:男孩子坚强一些,病马上就会好起来。喜欢生病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生病前所犯的错误会一笔勾销,不再受到“惩罚”。
看着父亲一边转动着温度计,一边自言自语地说:38°多,果然烧得厉害,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有时候也会说:36.5°,哦,病好了,随之脸色也舒展开来。小的时候,觉得那个温度计特别的神奇,居然能测出小孩子病得程度。长大了,才知道,体温计只能测出孩子的体温,它怎能测到父母心里那种焦灼的温度呢?
记忆之中,父亲身体虽然清瘦,但却一直很少生病。或者是病了,那时候自己还小,没有看出来;有可能是父亲病了,没有告诉我们。应该是1976年的夏天,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差点离开我们。那是父亲去外地出差,后来当地医院打来电话,说父亲在医院抢救,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来,母亲和大哥去了那家医院去看父亲,写信回来我们才知道,父亲突发脑血管疾病,倒在旅馆里,被一位解放军送到了医院,才捡回一条命。医院等父亲的意识恢复,才通知了亲属。那时候我还小不十分懂事,没有意识到父亲病的严重性,以为父亲就像自己病了一样,躺几天吃点好吃的就会好起来。等父亲回来的时候,特别地憔悴,躺在床上不能行动,医生说父亲很可能会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度过下半生。后来看着父亲躺在床上,每天的事情除了吃饭就是大把的吃药,并喝着从一个泡着各种奇怪中药的大玻璃瓶子中泡出的药酒。半年以后,父亲居然可以自理,一年以后,父亲恢复得像平常人一样,没有一点后遗症。给父亲看病的医生也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的从医经历中,得这种病的人大部分都是偏瘫,很少有人会恢复的这么好。那时候有个印象,觉得父亲就是一座坚强也不会倒掉的可以永远依靠的大山,没有什么打击可以击垮父亲。
自己一向身体不错,也没有什么大的疾病。大约在女儿三四年级的时候,得了一场重感冒的记忆比较深刻。那次感冒比较厉害,发高烧,全身酸痛,浑身无力像灌了铅一样,脑袋也烧得昏昏沉沉。因为妻子工作忙,没有时间接送女儿。早晨咬着牙起来给女儿做饭,孩子吃完饭再骑着自行车送她上学校。原来骑车去学校的时间大约八九分钟的路程,那几天每次要走十几分钟。女儿不知道我病了,只是奇怪地问:爸爸,你怎么骑得这么慢?我笑了笑回答说:爸爸的力气快用完了。送完女儿回到家,吃了药,喝下一大杯热水,然后蒙着被子大睡。睡前怕耽误接孩子的时间,把家里的闹铃上好,等闹铃一响,赶快起来去接女儿。这样熬了五六天后,病终于好了,一照镜子,自己也憔悴了很多,因为高烧,嘴唇硬是蜕了一层皮。
其实,生病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女儿生病。坐下来静思,还能想起许多细节。应该是女儿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夏天的一个周日早晨,女儿醒的很迟,原以为是前一天参加同学生日会累了,没有叫醒女儿。等到八点多的时候,女儿突然说:“爸爸,我感冒了,发烧。”我过去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估计体温大约有三十八度多。急忙找来体温表一量,果然女儿是发烧了,体温38.5°。连忙找来感冒药给孩子吃下,原以为是一般的感冒,按平时的规律,及时吃药,最多也就是两天病就好了,可是谁知第二天依旧,女儿的病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并且越来越严重,高烧到了39.2°,吃退烧药也无济于事。看着病怏怏的女儿,心里特别的着急,但在女儿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对女儿说:“咱们去医院输液好吗?输两天液,病就会好的。”女儿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对女儿说:“爸爸背你下楼去医院吧?”女儿有些害羞,没有说话。“没事,你感冒了,没有人会笑你。”“好吧。”等女儿穿好衣服后,便背着女儿下楼。很久没有背女儿了,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觉。我对背上的女儿说:“爸爸背上你,有什么感觉?”女儿用细细的声音说:“幸福和疼。”幸福我能理解,疼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我问女儿,哪里疼。女儿说:“爸爸的腿硌的我疼。”回头一看,女儿的两只修长的腿向后弯着,姿势像一只跳起来的青蛙。原来女儿长的身高快赶上我了,背上女儿的`大腿正搭在我的胯骨上,因为我比较瘦,突出的胯骨硌在女儿的腿上。尽管女儿把腿向后弯起,可是还是感觉到了疼。我笑了笑对女儿说:“你要再长,只能你背爸爸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孩子量了体温,然后开好了输液的药。看着针头扎入女儿细细的血管,虽然女儿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然而自己却有一种很疼的感觉,仿佛针似乎扎在了自己的身上。随着透明的液体慢慢输入女儿的身体,心里略略觉得踏实了一些。输完液后,领着女儿回到了家,“想吃点什么?”我对躺在床上的女儿说。“什么也不想吃。”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的情景,一样的问话,一样的答话,只不过躺在床上的是我,问话的是父亲。熬上稀粥,到了女儿床边,“爸爸给你讲故事吧?”“好的”。“格雷洛夫寓言?伊索寓言?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不许讲书上的故事。”“行,就讲你小时候的故事。”“你刚生下来,很小,就像一只小猫,也像一个布娃娃,最喜欢在爸爸的胸脯上睡觉……”“别讲了,这个你讲过好多遍了,我睡着睡着,给爸爸尿了一身。”“你为什么尿以前不跟爸爸打个招呼?”“我那时候不懂事。”和女儿说了一会儿话,女儿睡着了。过了几天,女儿痊愈了以后,我感觉有些虚脱,好像自己病了一样。
“寓形天地间,疾病谁能无?”,人到中年,对很多事情学会了思索,学会了感悟。对于疾病也一样,得病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小时候生病的时候,父亲常常会说一句话:“小孩子得了病是一件好事,只有得病孩子才能长大。”当时觉得父亲的观点很奇怪,现在渐渐明白了父亲话里的含义,疾病和其他事情一样,是我们生命旅途中不可回避的事情。“秋气凄凉雾雨昏,老书生病卧孤村”,每一次生病,便会对生命多一份的感悟;每一次生病,便会对亲情多一份珍惜。
37°,这是同事生病的温度,就像于丹所说:“我希望经典的温度,是不烫手,亦不冰冷,略高于体温”,我们彼此感觉到人间真实的情感,毫不夸张的情感表达传递同事之间的友谊。
39°,这是父母生病后孩子感知的最高温度,儿女们为父母焦急、担心,但其程度上要远远低于父母对儿女的担心程度。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我们记得自己生病时父母是如何地焦急,但难以同样的心情对待父母;我们可以感知父亲粗糙的手传递的关爱,即使可以把这种关爱回馈到父母身上,但却难做到父母对我们的那种满怀爱怜。慈母手中线缝入的爱,永远温暖着游子的身心。即便有寸草心,却难以报得三春晖的温暖。
40°,这是女儿生病时候我心里感知的温度,也是人类生病时可以耐受的生命极限温度。小时候生病只是看到父母的着急与担心,但父母内心焦急,想替孩子生病的那种心情却难以理解。只有自己的女儿生病了,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感才有了彻彻底底的感受。汶川大地震时,有一位母亲,抢救人员发现她时,她已经被垮塌的房子压死,救援队员透过那堆废墟看到她的姿势:双膝跪地,双手依然支撑着身体保护着她的孩子,这才是伟大的母爱!儿女永远无法做到的爱。
生命温度的感知,在一场场疾病之中得到感悟,自己的,父母的、同事的、孩子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慢慢感知着生命的脉动,体会着生命的温度,想想逝去的父亲,渐渐长的女儿,慢慢衰老的自己,我们无法阻止时光的流逝,却可以在这生命的流逝中细心品味生命的温度,让爱永远温暖着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