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从记忆中升起散文
黄昏,远眺村庄,忽然有一种陌生感。虽然依旧暮色沉沉,雾霭朦胧,却不见了儿时的炊烟。
对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来说,炊烟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一日三餐都离不了它。尤其傍晚时分,远远望去,片片农舍,缕缕青烟,晚风习习,淡烟缭绕。忙碌了一天的庄户人和放学的孩子,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奔着那袅袅炊烟,沿着田间小路,回家。
凝眸炊烟,心中瞬间涌起了一种温暖激动情绪,那刚揭锅的高粱米饭,仿佛惊动了屋檐下的麻雀,刚发好的大酱又飘出了诱人馨香,篮子里婆婆丁、苣荬菜的清香,小根蒜、羊角葱的辛辣和小园儿韭菜炒鸡蛋的美味,令人心弛神往……那缕缕炊烟,慰藉了我饥馑多舛的童年。
炊烟像年轻村妇飘逸的秀发,低头瞧着吮吸乳汁的孩子,抚育了一代又一代儿女,自己仍迟迟不愿离去。
炊烟似乡间随风摇摆的柳梢,深深植根在故乡的黑土里,不论黄昏的树影有多长,她总是和根连在一起。
炊烟如母亲纤细的手臂,在招手示意家人回去吃饭。看见炊烟,隐约听到了母亲亲切的呼唤,嗅到了锅里大碴子粥的甘甜纯香。
炊烟仿佛一挂噼噼啪啪的爆竹,蒿干儿燃烧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村庄,似乎在相互问候:“你家吃了吗?”
炊烟是一章无字的词、一首无行的诗、一支无韵的曲,吟唱着过去贫瘠而深情的歌谣。
长长的炊烟,如村头蜿蜒流淌的小溪,似被野草侵盖的野径,像灯下母亲手中的缝衣线。
炊烟是家,田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使尽最后的一点力气,铲完最后一垅苞米、插完最后一株秧苗、割完最后一趟麦子,擦擦汗,乐呵呵奔着有炊烟回家,把疲劳与快乐带回温馨倍至的篱笆墙。
奶奶在炊烟里烘焙着香喷喷的生活,灶膛的火,夕阳般给她满是时光划痕的脸涂上了浓浓的釉彩,火苗哔哔剥剥地吞噬着豆秸,也吞噬着奶奶如梦的岁月。
记忆中的故乡,最让人眷恋的是黄昏时分的炊烟,它时而漫舞,时而飘散,时而浓重,时而轻淡,犹如一条条轻盈飘逸的`青色丝带,紧紧缠绕着久久的童年记忆。
炊烟寄托着美好企盼,维系着乡下快乐,每逢村里放露天电影或有二人转演出,人们都兴奋得难以入睡。演出那天,家家户户,炊烟都早早升起,村里像过年一样沸腾,走家串户,奔走相告。
随着岁月的变迁,炊烟渐渐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尤其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见到炊烟如同南方人见雪一样新鲜好奇。
炊烟是远行游子心中的家园,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还是异国他乡,不论你名满天下还是亿万富翁,最让你动心的一定是故乡茅屋上升起的袅袅炊烟。也不论你受到了多大的创伤,那随风飘浮的缕缕炊烟,会顷刻间把你拥抱在温暖的怀里。
也许,只有停下人生脚步,让心灵归于淡雅宁静,故乡的炊烟才能从久远的记忆中慢慢升起,并瞬间弥漫整个心灵。
如今,走在故乡的街巷里,已难觅炊烟。天然气、液化气、沼气,早已替代了柴草,各种电子炉具“飞入寻常百姓家”,不再受烟熏火燎,就能吃到香甜可口的饭菜。
苦涩的往事,如同旧时炊烟,渐行渐远,但记忆却无法被岁月风干。故乡的夕阳,像一片熟透的海棠,似一声萦绕碧空悠长的雁鸣,恰一枕妙不可言的梦幻,令人泪眼婆娑;故乡的炊烟,穿越了乡村和田野、时空和心灵,在记忆中飘渺摇曳,仿佛一页历史画卷,记载着时代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