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屋散文
母亲的小屋一如既往的简洁整齐,除了冰箱洗衣机之外,都是一些哥哥早些年淘汰掉的家具。老式的房屋有一些昏暗,尽管窗明几净的,但多年没有刷过油漆的窗棂,虽是顽强的显示自己,却也只是发着淡淡的光泽。地面的红砖倒是有些抢眼,笨重的拖布在母亲的手里犹如轻灵的画笔,粗糙的地面早已焕然一新,那画笔凝聚着母亲的汗水,像精灵一般书写着小屋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母亲好像有一点洁癖,整齐的被子一旦错位,她会不知不觉的摆正,就连床单打皱也要及时的拉平。倒是吃饭时对孩子特别的松懈。
只要能吃饱就好,就能长大个,掉了饭粒我再捡没事没事。每每吃饭时,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句话。如此每次吃饭都是孩子们大显身手的时刻。小小的他们似乎也很享受这不受约束的快乐。饭后时间总是母亲最忙碌的时刻,但那时那刻她的脸上挂着的是幸福的笑容。
毋庸置疑母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爱家人,家里每一物件的摆放都是井井有条的,绝不容许改变。说实话对于母亲的'习惯我们是从小被熏陶过的,早已习以为常了。但那些和孩子们可受不了这般束缚。久而久之小家伙们有了”*“情结,经常不顾一切的疯玩着。打翻的瓶子,破碎的纸屑……最后在母亲的怒斥中逃之夭夭。
母亲对小屋里的一切如数家珍,不容错落。这也是和父亲矛盾的起点。父亲向来不修边幅,不顾及脚上的泥巴啊,衣服上的灰尘啊,甚至为了暖瓶的摆放两人都会起争执。在父亲患病的日子里,我们更多的偏袒父亲的感受,毕竟是生命已经倒计时的人,何苦让生活的琐事打扰呢。我们让母亲多多的忍让,甚至有些埋怨她的不近人情。每当于此母亲只能是不声不响的拿着她的拖布不停的划着……画着……使地面更加红润……
前天带着孩子去看望母亲,本来说好的七点前到,那天朋友们玩的很晚,到母亲家已经深夜。进入小院,知道母亲已经熟睡,我蹑手蹑脚的生怕惊吓到她。站到窗前轻声的喊着,妈,我们回来了。只有一声,母亲立马回应。是等我还是习惯了“警觉”性睡眠,我真的不得而知。随即灯亮了,母亲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没来得及披件衣服就给我开门。透过玻璃看到她矮小的身体,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些驼背,丝丝白发在灯光中尤其刺眼。惺忪的睡眼深陷,显得面孔异常的苍白憔悴。房门被一一道道锁锁的很严密。母亲娴熟的动作,让我感到有一种疼痛。从父亲走后,她一个人单住,一直以来每到晚上,房门就这样被一道道锁紧紧的锁着。是恐慌是无奈,还是母亲真的老了,习惯用锁封闭自己的小屋。
屋内,依旧。就连窗台那茶杯茶碗都那样静静的守候在那里,只是它的主人早已远去远去……
母亲已经为我铺好了被褥,钻进暖暖的被窝,一股家的味道涌上心头,一股爱的暖流滋润心田。
妈,你咋将门弄两道锁,是害怕吗?要不去哥哥家吧。我有些心疼的询问着。
我是离不开这小屋啊,母亲意味深长的说着。是因为父亲吗?我脱口而出。
母亲一时间愣住了,继而幽幽地说着,是啊,守住这间屋子,就有老头子的影子啊。
那你们还有事没事的吵架,我嗔怪着……
良久,丫头啊,你还小不懂……我看见母亲神色哀伤,声音也有些哽咽。
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母亲喜欢小屋,离不开小屋的缘由。
是夜,我静静地躺着,窗外,月亮高高的挂着,透着银白色冷冷的光,照在母亲花白的发髻,还有窗台上那些久久不用,却被母亲每天都亲抚过的茶杯茶碗上。
毫无睡意的我忽然意识到母亲的孤独,以前父亲在时,尽管两人偶尔拌嘴时而争吵,但我猜想他们早已习惯那样的生活方式,与其说争吵倒不如说成是一种生活情趣。他们从不会因为争吵而不待见彼此,反而因为争吵的话题,有了更多的交流吧。父亲患病时有一次看到母亲为他洗脚,干枯的手指在水盆里泡的久了有些发白,却还慢慢的从脚趾到脚心,轻轻的揉搓着,那架势像是在洗一件心爱的物件,生怕碰坏了碎了……夕阳西下那是一幅何等温馨的画面。一旁的我打趣地说着,赶明让爹也为你洗脚啊,母亲像孩子般委屈的说道,下辈子吧,这懒鬼这辈子我是指望不上啦。我偷望父亲,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很美也很短暂,是欣慰是幸福,还是感动或许还有一份惦念吧。五十余年的共同生活,相濡以沫,沉淀下来的都是亲情,也惟有这种亲情更持久,更馨香怡人,更耐人寻味。
如今小屋空落冷清,母亲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打理小屋上,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是在拾掇屋子,还是在收集回忆!
母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又沉沉的睡下了。窗外那轮圆月仍旧高高的挂着,照着母亲祥和的面孔。
地面的红砖依旧红润,那只拖布,那个舞动的精灵,明天仍旧陪伴在主人身旁,继续诉说主人的心事。
那寂寥,不,是充满了爱的小屋,那个拥有两道锁的小屋,是母亲一辈子都不愿走出的小屋,那是母亲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