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应犹散文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李白《蜀道难》

夜阑应犹散文

  传有水焉,倾天幕而下,万期不逝,是以离散庶民。后系鲧、禹数代之功,乃消之,余点滴之洲,故称禹迹。禹迹之西南,有滞留者二三,渐成一族,合而一国,曰蜀,遗蚕丛、鱼凫之言语,不知所踪。

  黄昏将至,大地上那夕阳余晖滴滴泛滥,倏而消散。一位老人从远方走来,步履已有些慌乱,忧愁中夹杂着些许激动,携带着的是满身尘沙;可是,很快他愣住了,久久伫立。他想问自己是走错了路,记错了故国的方向?这不可能是……他奔上前,在这空旷的原野上寻觅,踉踉跄跄。一日如十载,十载如一日,可是仅过须臾,便物是人非,已为旧迹,他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微风送来蚕丝,桑叶落于尘土,老人弯下腰,捡起一片,泪水与黄埃消融。这是家的气息,可是,待尘埃淹没了一切,还有谁能记得它呢?

  多年之后,巴蜀之地,成都平原,几户竹篱茅舍人家,偶尔一两位商旅从遥远的北方踏入这赤土,在此歇脚,稍作休息。屋中,一位老人热情的接待着他们,口中流传出那昔日的国度,“蜀之先王名蚕丛,后代曰柏灌,又次者曰鱼凫。”

  再后来,张仪筑龟化城,这片富饶土地走进了人们视野。每一名过往的商旅,都携带着蚕桑,铭刻着那古国的沧桑。

  ……

  “孩子,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老人的话在青年人的耳旁回荡。他从小被老人扶养长大,听老人讲着那传说中的古蜀,跟老人学那远古的养蚕技术。在这歇息的商旅一边赞叹着古国瑰丽文化,一边介绍着北方的繁华,魏国的大梁、齐国的临淄、秦国的咸阳……老人慈祥的看着尚是孩童的青年人,告诉他,他长大了,也可以去那里,领略那里的繁华。当他问老人为什么不去时,老人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了。他至今都记得老人当初说的那句话。

  “爷爷啊,老了,走不动了。再说,这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所受到的教育、知识,我的信仰、我的文化都在这儿,这是我的一切。到了别处,即使生活的再好,总有那么一天会发现,眼前的世界竟是那么陌生。毕竟我是蜀国人啊!”

  青年人收拾起行囊,踏上了那北方的'土地。途中,他经过了岷山,蚕丛氏的发源地,可是,那里他什么也没找到,除了石室,连石室都已残缺。他去了齐国,这个中原大国,曾经天下名士会集的地方,他经过了日益强大的赵国,见到了垂垂老矣的燕国。他听闻大梁歌舞升平,他想去更西方,见那虎狼之国,秦。在朝堂,他指点*;在学舍,他与名士激辩。他领略着老庄之道,赞叹。《公孙龙子》“白马非马”的思辨,欣赏法家的变法图强,儒家的六艺,墨子的“兼爱非攻” ,兵家、杂家、名家、阴阳家,博大的中原文化深深吸引了他。但是,他想说,在那遥远的南方,也有一个国家,创造了如此辉煌的文化,只不过,它,不见了。

  是啊,它不见了,还能从哪里去寻觅呢?他想做些什么,他想把老人的描述记录下来。

  “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曰柏灌,后者名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化去。”

  “鱼凫田于湔山,得仙,今庙祀之于湔。”

  据说,后来有人发现了这些残存的文字并整理成书,流传了千年。

  经过近十年的奔波与学习,青年人终于成了人们口中的名士,他转身望向北方,充满了不舍,可是,足够了。

  多年之后,成都平原,又是几处竹篱茅舍人家,不同的是,屋中的漫卷诗书显示着屋主人深厚的文化修养。茅舍外,一位老人正接待着过往商客,随手送出那一片桑叶、一盒蚕丝。从此,这片富饶之地,天下商旅云集之处流传着古蜀的传说……

  “天府之国”的美誉一直吸引着人们前去,蜀地的地形一向以奇险著称。峥嵘的剑阁前,文人墨客来往于此,偶有滞留,在此赋诗。其中一人神情恍惚,他想起了些什么,这里的繁华最早可以追溯到哪?是蚕丛、鱼凫吗?他想了想便仰天大笑,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路墨香。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又是千年风华过,成都平原上的某处,几位考古人员惊叹于从地下发现的青铜器,然后议论纷纷。他们好奇这些青铜器的来历,“可惜,并没有找到多少有关的文字。可惜了,一个如此美丽的文明。”

  “是啊。可是,文字是文明的载体,而不是文明的全部。”一位考古人员半开玩笑的说,“既然出土于蜀地,不如就叫它蜀国吧!”

  是啊,蜀国……

  “蜀之先王名蚕丛,后代曰柏灌,又次者曰鱼凫。”

  子夜,考古现场,一片桑叶飘落,夹杂着点点晶莹,融入那尘封千年的青铜。凤袭卷而来,蚕丝缠绕了千载。风中,喃喃低语说着些什么,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