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生活,取悦自己散文
姨妈前来小住,我到车站迎她,直到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我面前,我才认出她来。几年不见,姨妈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裹着一件十几年前的褪了色的黑棉袄,穿着一条大街款七彩花色“时尚”打底裤,脚上蹬着一双足有10厘米高的粗跟皮靴,腰身微微向前探去。我抬头看她,黑白相间的短发任性的蓬在头上,脸色乌黑,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像生着重病尚未复原的人。她努力朝我挤出一丝笑容,却怎样也掩饰不住毫无生气的内心。正午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无法驱散旧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阵阵寒气。
这还是我的姨妈吗?记忆中的姨妈皮肤白皙,圆脸杏眼,穿着时尚,精明能干,是我心目中的女强人。我家相册里有一张姨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应该是90年代初她外出旅游照的,照片中的她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系着红色羊绒围巾,戴着墨镜,脚蹬及膝长靴,头微微扬起,傲气侧露。
她有骄傲的资本,她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因为家庭成分原因没有上成大学,但却如愿以偿嫁给了吃商品粮的高大帅气的姨夫,她有一儿一女都漂亮的跟花儿似的。她有胆肯干,独身闯广州,从那边带回来各种新鲜玩意,赚的钵瓢满盈。30多岁就盖起了全村第一座两层小洋楼,还为儿女早早盖好了房子。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我家连第一台黑白电视还没有的时候,姨妈家就已经是大彩电了,每到晚上全村小孩都挤到她家看电视!
90年代中期,姨妈家所处的城郊地区开始城镇化,除了小洋楼,其他两处宅子均在拆迁范围之内,那时候的拆迁还崇尚强权与暴力,姨妈不敢当钉子户,拿着不多的所谓拆迁补偿款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拿到拆迁款,姨妈选择了买衣买车,姨夫则天天穿梭在各种酒席之中,慢慢开始酗酒,没人管教的儿子拿着零花钱开始逃学上网打网游,最后干脆弃学。没过几年,不多的拆迁款就挥霍一空。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姨妈又开始继续为生活奔波,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回到以前的红火。前段时间,姨夫因酗酒导致肝癌去世,儿子因为也被抓,家就这样倒了。
姨妈瞬间苍老,蜷缩在家里不愿外出。我心疼她,接她过来小住。除了偶尔没精打采的应付我几句,她依旧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埋头发愣。她无法明白,好好的日子怎么过着过着就过乱了,走着走着就散了,她只能将此归结为时运不济。我从不信命,我觉得姨妈的生活变得如此,是因为她在无暇的忙碌中,走的太急,把自己走丢了,把生活过乱了。年轻时候的姨妈,天南海北的跑,却鲜有时间照顾孩子,对待孩子,她最多的动作就是给钱和责骂,给钱是为了不让孩子缠她;责骂,是一味的觉得自己的孩子笨人一等。姨妈也没有时间关心姨夫,姨夫就越来越多的在外边和几个“难兄难弟”一起吃街边摊,一起喝烧酒。加之,她喜欢买她认为划算的东西,大量的买,却不舍得清理,二层小楼很快堆砌不下,她也懒得整理,没有几年,小洋楼屋里屋外都堆砌如山,杂乱无章,她的.日子便在不停的翻东西,找东西中渡过。走进小洋楼,我总会有种恍然的感觉,洗手间里几千元的纯实木浴池旁边放着一块坑坑洼洼的又脏又破的石板,上边则堆砌着各种洗护用品,旧的几乎烂掉的毛巾随意的扔着.....打开房屋门,里边有各种新旧物品相堆,楼道里三步一个破凳子,两步又一个新*,无从下脚.....而姨妈的口头弹则是,我什么都不缺。
我不忍看到她把自己锁在旧时光里,才五十多岁就如古稀之人。平日除了哀叹命运不公,艳羡他人的蒸蒸日上,便无所事事。我想把她从旧时光里拉出来,我想找回那个阳光灿烂的姨妈。我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和姨妈说,可以换换衣服啦,姨妈怀有戒心,很是抗拒,面无表情的说,都老婆子了,穿什么不都一样,再说,我的衣服都好着呢,多着呢,不需要。没有办法,我只能改招换招。我会悄无声息的带回来一些精致饰品给她试戴,会拉她陪我去逛街,趁机让她试穿新衣服,然后偷偷的买下,会让她去帮我消费将要“过期”的理发卡,我发现她脸上有了久违的笑意,眼神也有些神采。焕新之后的姨妈一天比一天精神好了起来,她甚至有时候会站在镜子面前欣赏一下这新的一切。终于又过了一段时间,她说她想通了,她不能沉溺在旧时光里自怨自艾了,她需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她要精致生活,不为别的,只为取悦自己,让自己更加热爱生活。她说,回去之后,她要扔掉那些长长久久不用的老古董,她要重新整理小洋楼,让它焕然一新,让它重新生机勃勃。
是啊,认真穿衣打扮,认真做饭吃饭,认真修饰妆容,这样的精致生活,不为别的,只为取悦自己,只为让我们的生活的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