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故事的散文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早上,一个女孩出生了。因为是早上出生,名字里有一个阳字。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城里下乡知青。他们没有房子,借住在返城知青的房子里。女孩的出生对这个家庭没有多少惊喜。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女孩出生后没有奶水吃,父亲借来五元钱买来两瓶奶粉。那能吃多久呢?五元钱父亲整整一年才还上,不知受了人家多少气。奶粉吃完了女孩喝着米汤一天天长大。八个月大时还不能坐稳,细细的胳膊支在炕上,身体歪斜着,常常不稳倒在炕上不停地哭闹。同样贫寒的外婆心疼女孩,时常买些东西送过来忧心女孩长不大。
穷人的孩子命硬,女孩长大了。每天里帮母亲做家务带妹妹,玩是孩子的天性,七岁那年,她把妹妹放到地上,同几个孩子玩起石子,一边玩一边用手抓住妹妹,玩到高兴时抓住妹妹的手松开了,不到一岁的妹妹爬到了路上。一辆马车赶过来,车把式坐在车辕上没有看到爬到路上的孩子,孩子的叔叔在路边的房子上勾墙缝,一回头看见马车已到了孩子眼前,急急地一声喊,车把式猛刹车闸,马的前蹄已迈过孩子的身体,叔叔跑过来抢出孩子。一旁玩耍的姐姐愣在那里,满脸惊恐。马有灵性,不会踩到别人,如果不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十几岁女孩已能做很多事情,父亲没有儿子,她像男孩一样站在猪圈里起猪粪,一锹锹把粪扔出圈外,然后用铁钯捣匀装在土筐里,同父亲一起抬到地里施肥,因为个子矮筐上的绳子要在扁担上绕一圈,脚步踉跄着才能抬起筐。农忙时节便不再去上学,同父亲下地干活。多年后,父亲总觉愧疚于她,对几个妹妹说一定要对姐姐好,她吃的苦最多。
初中时她只喜欢语文和政治两门课,数理化的成绩很糟。班主任是教几何课的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窄窄的脸黑黑的,小眼睛单眼皮,头顶的前半部头发掉光了。讲课时极为严厉认真,面孔板得死死的。她被提问没能回答问题,一堂课就这么站着,几十双眼睛注视下,她感觉羞辱自卑,脑海里沉沉的不知道老师讲些什么。下课铃响,老师走出教室,她重重坐下,课间十分钟还是一份煎熬,下一节还是班主任的课,班长喊起立,老师点头说坐下,所有人坐下后,只有她是站着的。没有老师的那句你也坐下她是不能坐的。她不恨老师,她懂老师那份苦心,恨铁不成钢。老师常给她们讲他的故事,一盏煤油灯下苦读,油灯的烟熏黑鼻孔,命运要靠学习改变。老师家里穷,住得偏远,虽说有了教师的工作,还是娶了腿有残疾的女人。有了一双儿女,一家人住在学校里。她和同学去过老师家里,老师的女人坐在门口的蒲垫上,手里拿着柳条在轰一群鸡。见了她们来笑笑让她们屋里坐,但没有起身,她们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腿的不方便才没有起身,但她们喝过她做的鸡蛋汤,很鲜很香。每临考试学习紧张的时候,她都会做给学生。这也是为什么学习差常捣乱的学生听到老师讲课声音嘶哑,便买来药偷偷放在讲台上。
初二年级暑假,学校选派学生给老山前线战士写慰问信,那位战士的姐姐与学校一位老师是邻居。夏夜,淡月朦胧,青葡萄架下,两个女孩低语,为写慰问信而讨论,开学后,校长在学校大会上读了战士的`回信。信是写给全体学生的,从那时起她开始与战士通信。将近一年的时间,十几封信给了她最快乐的时光。战士大她七岁,她叫他哥哥,字里行间只是学生与战士,哥哥与妹妹的情感。每收到回信,她都高兴的跑起来,放下一切给战士回信,等回信的日子常常一个人发呆。心中波澜渐起不能言说的滋味有酸有甜,一年后她毕业。他即将从前线归来,信中告诉她部队的新地址,她犹豫着是不是继续写信给他。母亲知道她写信的事,说了极难听的话,烧毁了所有的信。最终她没有继续写信给他,只是常常回忆信中每个字,心中存着那份快乐。后来听同学讲,战士去看望姐姐曾问起她,他从前线带了纪念品回来,送给了姐夫的外甥女,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心中酸楚又妒忌,想那应该是送给她的。默默地写着他的名字,在地上在墙上,一道道划进心里,紧紧包裹起来。二十多年后,依然记得那个名字,却只是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