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气场
这是一个难于描述的难题。我们读过一些散文,会感到气场很大很强,如读史铁生的散文,会感到他是用生命的危机感去探知世界的奥秘,那种生命力的旷逸,会令我们感到吃惊;再如读王小波的散文随笔,能感受到一位现代智者特立独行地向束缚人的意识形态进行无声地论战——呈现战士的姿态;如读林贤治的散文,能感到作者身上那种直逼真实的孤胆;如读余秋雨的文化历史散文,能感到他对小花小草情调散文的绝望;如读贾平凹的散文,能感到一个现代人力图打破时空限制所进行的孜孜不倦努力......毫无疑问,这些作家写出的散文是有气场的散文。这些散文家和他们的文字,共同构成了散文的气场,对于读者的心灵不仅有“陌生感”,而且构成了强烈的冲击。
很多散文写作者常常会有这样的困惑,同样用汉字来写字,为什么自己的文字缺乏力度和力量?原因到底在哪里呢?其实,“力量”是结果,而不是初衷。散文缺乏力量,是由于散文缺乏气场或者气场苍白造成的。散文的气场大,散文关注的事情就大、就深,散文的格局也显得大,反之,只关注鸡毛蒜皮的事情(和用细节表达生活是两回事),就气场小,就看山是山,永远看不到山后面是什么,更无从表达,最后难免行文苍白无力、无病呻吟。
有气场的散文,是敢于面对生活真实的散文,一如鲁迅先生所说“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一个人的散文,无论再私秘,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时代人生和人性深处的东西。我们面对的人生,无论惨淡也好,幸福也好,都是需要正面面对的。如不敢面对或者自我把写作散文当做宣传品或者用于其它功力目的.,就失去了散文的基本状态。悲剧往往是这样的:尽管散文写作者本意是想写出真实的人生,写来写去,却写虚假了——这与作者的洞察力和学养有关,也和作者是否有“力求真实”的写作态度有关。
散文不是论文,尽管散文不是用来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但写作者写作时,心中一定要有问题。没有问题的率性之作,常常会把散文引导到“无根”状态。任何优良的生活环境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更不要说恶劣的生活环境了,写作人不可以为自己生活得幸福了,而天下人就都幸福;不可以一己的生活顺利而误认为天下人都顺利,大唱赞歌和讴歌幸福是需要前提的。
心中有问题,就会为一些问题而夜不能寐,才有可能渐渐培育出属于自己的散文大格局,只有这样,你写作时才能使自己远离空洞无物。我们去阅读春秋战国时期的屈原,常常会为屈原在那样的年代写出《屈原》而惊叹。屈原是一位理想主义者,而他的生活环境又那么地严酷,楚国时时有被强秦吞没的危险,而楚国的贵族们却是今日有酒今日醉,败国之相已现端倪......屈原是站在“天地人”那样的高度去观察楚国,去表达什么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这样的内在气场是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屈原的作品才千古流芳,与屈原相比,清朝的乾隆皇帝也是一位喜欢舞文弄墨的人,身为皇帝,又处在“康乾盛世”,其气场就局限在“幸福地歌吟”,皇帝大人以为自己幸福了,天下百姓都幸福了,殊不知天下百姓处在尚未温饱者大有人在,知识分子还无法认可满清政权对中原的统治。天下可得,人心难顺也。据说这位长寿的皇帝一生中写了几千首诗歌,我所在的古城邯郸丛台城楼上也有他留下的诗歌墨宝,但仔细读来,这样的诗歌是死的,不仅对于现代人是死的,在皇上落笔的瞬间,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