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花开散文
喇叭花是一种常见植物,在乡村、庭院、路边、山谷随处可见。耐干旱盐碱、耐高温酷暑。花色有紫、红、粉、白、蓝等多种,鲜艳美丽。因花状呈喇叭形,故而得名。
——题记
晚上,韩家酄村的村主任董伯付打来电话,说芦花的爹董存胜殁了,问我去不去看看。我心一惊,啊?岁数不大呀!也就五十多岁啊!不是包着鱼塘养鱼吗?隔了一会儿我说:“去!我冲着芦花也得给他吊唁去。”“是咋死的?”他说:“我正忙着,等你来了再说吧!”他匆忙按了手机。
四年前开展基层建设年活动时,我当过一年的驻村工作队员,芦花是村里的小学老师,我和他(她)们以及许多乡亲们都很有感情,至今还有联系,只要是大事小情,通知到我,我都不打拨楞。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叫上另外两个队员小曹和贵东驱车赶到芦花家。
灵堂搭在院子里,吹鼓手们坐在大门口鼓着腮帮子摇晃着身子冲着街上和天上吹,街道旁站满了围观者,有的乡亲认出了我们,上前跟我们握手打招呼,我们一一做着寒暄,并径直走进院子。我们站在灵前做了三鞠躬,芦花看到了我们,一下子哭得声气儿更高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刘老师啊……这可咋好唉……”弄得好像哭刘老师似的,让我心里不舒服。村支书孟汝龙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挘到了院外。我问他:“咋死的?”他说:“让玉秫秸压死的”。董伯付也追了过来,他俩一五一十地介绍了突来横祸的经过。
原来,芦花爹董存胜和芦花娘董翠英为了准备种小麦,得把晚玉米地腾清,玉米棒子还青着没有熟透,先不能擗棒子,得让棒子长在玉秫秸上,连秸子带棒子一起砍下来,拉回家靠墙“渡”着,等玉米吸干秸子上的养分也能籽粒饱满。老俩口一趟一趟地用排子车往回拉。芦花爹身体弱,平时不怎么干地里的农活,只管看鱼塘喂鱼,农活都是由芦花娘一人承包。这次为了腾地着急才叫了他。芦花娘在前面驾辕拉车,他在后面推车,从地里回来走在街上看到村人很不自在,把头埋在脖颈子下面,生怕村人笑话他这个无能的男人。老婆已经拉了六趟了,两腿酸软、两臂无力。这时候,天都快黑了,地里已经空无一人,还有一趟也就拉完了。芦花娘跟他商量,“要不明天再拉?”他说:“不——不——不就,阿——阿——剩一——一车的活——活计了嘛!让——让——让我拉——拉一车,免得白——白——白天,让——让——让人看——看见,尽——尽笑话我。”原来芦花爹说话口吃,鲁花娘听了心里一酸眼圈红了一下,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们装上了车,他拉起了车,她推着车,车子还真稳稳地走了起来。拉过车的人都知道,拉车不但要有力气,还得有技术,车把端高了车辕子会扬起来,能把人吊离地面,车把压得太低,会把驾辕的人压趴下,还是有一定风险的。董存胜没走多远就呼呼的喘粗气,双臂和双腿不太听使唤,正赶上过一个大下坡,车反推着他一个劲儿加速跑,他把车把压得低低的,双腿半蹲状,“嗖嗖嗖”,“啪嚓!”董存胜一头栽倒在地,“呼啦……”一车的大青玉秫秸一拥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芦花娘赶紧周车辕子,她哪周得动?大声喊人,旷野空旷,离村又远,不可能有人听见。只好边叫着丈夫的名字边解缆绳,往下抱玉秫秸。可是丈夫只是哼了一声就再也不出声了。情况不妙,董翠英急了眼地从一侧往下推玉秫秸,推呀推呀,根茬子把她的双手双臂和胸口肚皮都扎出了血,她全然不知,她费尽全力把一车的青玉秫秸杆推到了一边,把丈夫从车辕下掏了出来。可是丈夫已经断气,她抱着丈夫的头嚎啕大哭,自责自己不该让丈夫拉车,这咋向孩子们和婆婆公公交待唉?老天爷你咋这么惩罚我唉!她哭了好一阵还是没有人来。天越来越黑了,她知道,一切还得靠自己,她止住悲痛,重新把车装好,把丈夫的尸体放在了玉秫秸上,用缆绳勒好,自己拉了回来。边拉车边哭丈夫,一进村就把人招了出来,人们都跟着掉眼泪。
董翠英年轻的时候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女,眼睛大、眉毛长、皮肤白、个子高。说起话来快人快语又幽默风趣,很有人缘。那时候,丈夫还是个军人,是个开山洞的工程兵。结婚以后,她们就立门户单过,后来就相继生了芦花姊妹俩。由于丈夫一两年才探一次家,翠英拉扯两个孩子还要种地,艰难的日子把她改造得越来越泼辣。幸亏她的性格开朗、人缘好,自愿帮助她的人不少,春能种上、秋能收上,没使地撂了荒。翠英种着5亩地,上茬种小麦,下茬种玉米,两个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不但帮不上忙还是个累赘。有回种小麦,连片的几家共同雇了个播种机,那时的'机器只能一趟趟地豁出一排排的小沟,点种还得靠个人,用耙子搂上土盖平整还得靠个人。翠英左臂抱着一个娃、后面跟着一个娃,右肩扛着一个耙,耙上面挂着一个麦种篮子,娘仨一路哼着小曲儿老早地来到了地头上。她家的地跟老村长卢老四家的地、村医董立利家的地、村民董伯喜家的地在一个坨子上,他们雇的播种机还没有到,倒是这些农户们逐渐来齐了,他们每一家都有三四口的壮劳力。他们互相打着招呼,又不忘跟芦花小姐俩逗乐,夸赞小姐俩长得俊俏。老村长(现在称主任)卢老四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格机芦花脖子,痒的芦花缩起脖子咯咯地乐,一边色迷迷乜斜着小眼儿瞄着翠英。卢老四辍学在家的儿子也直勾勾地盯着董翠英那高高鼓起的乳。这爷俩的举动没有逃过卢老四老婆那酸酸的眼,用“咔咔”地干咳声提醒着她的丈夫和儿子。村医董立利、村民董伯喜也都撒眼儿地瞄着董翠英乐,他们的媳妇羞得全红了脸。多亏播种机轰鸣着开了过来,他们才各自拾起家什,去了自家的地头上。
芦花娘董翠英跟在机器后面撒完种,马上就得撂下篮子拾起耙子搂土盖种,种刚盖上一半,播种机就又从地的那一头开了回来,又得放下耙子拾起篮子点种,忙得她手脚无措。几个娘们儿偷着乐,几个爷们儿六神无主心里惦得慌。老村长的儿子挺机灵,隔着村医家的地就跑了过来帮着董翠英搂土盖麦。董翠英赶紧说:“不用,大侄子,你刚这么点儿,别累坏了身子。”说着,从裤腰带上抻出一条白手巾,上前给他擦脸上的汗,这傻小子停下手中的伙计痴痴地等着擦,深深地鼻吸着女人身上的特殊的汗味,美美地满足了。娘喊他回去,他不情愿,董翠英给他使个眼色,小声说:“回去吧,等干完你家的再给俺帮手来。”傻小子才喜滋儿滋儿地跑了回去。此后,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轮流着给董翠英着手,几个娘门儿心里不乐意,倒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董翠英的难题,也只好默许。
种了大半天的地,回到家就像散了架,董翠英脱了外衣洗了一把脸就瘫在了炕上。芦花小姊妹俩在院子里玩家家。
“都快黑了,咋还不给孩子做饭唉?”卢老四掀门帘走了进来。董翠英嗖地坐起来下了地,“大哥,是你呀!”赶紧背过身去拾起小褂穿上,系好纽扣。“你看这是啥?”卢老四扬起左手拎着的塑料袋。董翠英回头看见一块豆腐,还冒着热气。脸一红,“大哥又花钱了,嫂子知道了,还不骂死你?”“我操她个老帮子去!她管得着嘛!”翠英笑了,接过豆腐一转身溜了出去,回头道:“等着大哥,我给你们做鸡刨豆腐、烙大饼。”
卢老四悠闲地吹着口哨。董翠英舀了一盆白面回来,一边在外屋的灶台上和面一边跟卢老四唠嗑。卢老四的目的不在吃上,他凑到董翠英的身后,冷不防搂住了董翠英,两手抓住乳房,“我想吃馒头。”翠英腼腆地扭着身子挣扎着道:“别、别…让孩子看见不好。”说完扭头亲了他一口。卢老四哈哈地心里敞快,抄起翠英就上了里屋的炕。
这一年,芦花的爸爸董存胜从部队回来了,是出了事故,作为残废军人转业回家的。据说是腰椎上的伤,走不了多远的路,干不了体力活,回来也给家里帮不了多大的忙,反而帮助董翠英的男人越来越少了,只有卢老四还经常上家来。他找董存胜唠嗑,却心不在焉,总跟董翠英眉来眼去,弄得男主人很不自在,从心里厌恶得很。没有不透风的墙,董翠英跟卢老四的风言风语被董存胜听到了,董存胜早就看出不对劲儿,原来还真有影儿。妈的!董存胜火冒三丈,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抄起一个木棍就进了屋。董翠英正蹲在地上洗衣服,见丈夫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下子蒙了,“咋啦?谁欺负你啦?”
“妈——妈的!你——你——你们干——干——阿干的好事!”
翠英一头雾水。
“哼!纸——纸里包——包——阿包不住火,要——要——要想人——阿人不知,除…除…除非己…阿己莫为。听——听说你——你——阿你跟——跟卢老四有——有一腿?”
“听谁说的?尽扯了舌头,没影儿的事。”
“妈——妈的!快——快说,你——你——你们,好——好——好——好了多——多少年了?”
翠英看已露馅,又看丈夫真急了,只好说:“没几年。”
“妈——妈的!快——快说,不——不说实话,我——我——我打——阿打死你。”丈夫扬起棍子。
“就——就五年。”崔英也磕磕巴巴地回答。
“说!你——你们发——发——发生过——过——过多少次——阿关系?”
“就——就一次。”
“谦——谦虚!五年才——才一次,谁——谁——阿谁信唉?谦——谦虚!快——快说,再——再不说实——实——阿实话,我——我打你。”说罢,又扬起棍子。
翠英站起来,看着丈夫,“就你那小样儿,你还敢打我?你中吗你?你要是中用,我还找别人,你个废物玩意儿!”
丈夫被翠英说中了软肋,没了气焰,扔了棍子,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从此,两口子搞起了冷战,董存胜索性承包了村外的鱼塘,长期住在鱼铺上。地里的活计还是由董翠英一个人来打理。十几年下来,两口子刚见和好,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故,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卢老四从村长的位子上下来,就当起村里的红白理事会长。董存胜死了,他自然跑前跑后操操持持。但围观的妇女们,都挤眉弄眼地讥笑。
临走,我准备上车时,回眸一望,看见芦花家的墙头上开满了喇叭花,姹紫嫣红,甚是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