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送你一程散文

  头上戴着孝白,手里捧着遗像,我随着人群走在出殡的路上。父亲上路了,冥纸一路撒,爆竹一路放。三次过棺,三次跪伏一在地。泪眼中,依稀闪现出父亲一生的身影。

父亲,我送你一程散文

  父亲是个大孝子。父亲是单传,很小就与奶奶相依为命。曾帮人放牛养活奶奶。28岁时,娶了我母亲。那时,父亲在外工作,领27元工资。母亲在家,给生产队干活挣工分,还要照顾奶奶,领我们几弟兄。一个妇道人家,里里外外地忙,难免有怨言,家里就时时有吵闹声,甚至两婆媳打起架来。我们还小,面对家里的“战争”,一点办法也没有。父亲回来了,奶奶就诉苦,然后婆媳就各说各的理由,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爆发了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战争”。这样的战争,不知进行了多少回,父亲决定放弃自己的工作,回来同甘共苦。他的这一决定,彻底地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我们后来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要是父亲不回来当农民,我们的生活将会怎样怎样。

  毕竟,父亲回来了。他回来,可以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尽孝,可以减轻我母亲的负担,还可以在我们几弟兄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但父亲是心有不甘的,一个很有前途的青年,就这样回到了农村!因此,父亲对母亲一直耿耿于怀,稍有不慎,战争就一触即发。可想而知,我家的.战争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回来而停息,反而变本加厉。没有谁能调解,我在心里说:要好好读书,将来离开这个家!

  我确实离开了家,但我的心却常常牵挂着家。

  父亲对奶奶的孝心,直到1974年奶奶的辞世。埋葬奶奶的那天晚上,家里还有帮忙弟兄喝酒,我看着父亲哭干了眼泪,疲惫地靠在堂屋门背后的情景,我的心也收得紧紧的,像快要绷断的橡筋。

  一群人到了墓地。父亲辛苦一生还不知道自己葬在何方。他没有入祖坟,确切地说,祖坟已没有空地,况且四周已被人们盖上了房子。我们只好为他在村东南找了一块干地,铲掉两分青玉米,父亲的棺椁就葬下去了。

  “父亲,我们为您盖大房大屋了!”当满捧的泥土散尽,泪水又模糊了我的眼。

  父亲勤劳善良,热爱乡亲。回到农村的父亲,赶过牲口,当过村会计和生产队长。赶牲口驮柴给村上烧砖瓦,自己舍不得闲,每次或抬一根木头,或挑一担干柴。那时,家里的烧柴从来不缺。哪家实在没烧的,父亲就送些给人家。当会计和生产队长时,处处为群众着想,领着大伙分粮分红搞生产。修东山大沟,把自家的白菜挑去支援。1982年,实行包产到户,父亲与村领导一起开会研究分配方案,一起分田地,解决群众纠纷。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还常常帮村民干活,出圏粪,或摘豆子,或犁地。换来两顿饱饭外加15元钱。在外人眼中,父亲永远有好脾气,是一个老好人。

  父亲爱我们,像春雨细无声。他从不打骂我们,对我们他爱护有加。小时候,我被同学欺负。父亲知道后,非常气愤,来到学校,把那两个同学堵在竹丛里教训了一顿。父亲是我们的保护神!父亲对我们的教育很重视,我们四个弟兄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正规教育。我是我们那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四弟由于好赌成性,26岁时一事无成。父亲着急之余,贷款送他去学保安,直到四弟踏上昆明的旅途。别人引以为傲的是金钱,而我的父亲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供出一个大学生。

  我深感内疚,一个劳苦功高的父亲终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四大金刚”的我们,终不敌索命阎王。

  父亲晚年很寂寞。他不被我母亲理解,虽然和我母亲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但各煮各吃,几十年来有夫妻之名,但无夫妻之实。父亲死后,留下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还有一堆旧电池,十几本杂书。——父亲就靠这些,来打发掉晚年的寂寞与无奈,同时抵抗着病魔的摧一残。

  父亲,全村的领导,亲戚朋友为你盖好了房,放心走吧!或许,你已解脱了人世间的苦厄,转而入了极乐之门。

  哦,父亲,你落气后,我为你刮了胡须。我知道,你是爱整洁的。可我母亲说我会背过失的。我想这一生我背的过失还少吗就让我为你背一次过失吧!

  父亲,花圈靠在墓侧。我为你点燃三注香,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愿黑暗仁慈的地母啊,永保我父亲在天之灵!在人世间没有享过的福报,在阴间一齐施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