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情感日志

  几个相熟的好友聚会,散后,我和小川还是默契的一路同行。回宿舍尚早,我上网,他便在邻位坐下,絮絮地说给我他的爱情和一些人儿,说与女友相识前,有一个苦追他女友的男孩,接连发“我一辈子爱你”样山盟海誓的信息,日日不辍。后来,女友追上了他,那男孩也便爱上了别人。

与母亲-情感日志

  小川说,我晕,让我说一辈子都爱的人,只有我妈。

  那是句久久让我感动的话。想起自己大三以前和母亲的联系仅仅限于她十几天一次的程式化“重复通话”。往往是她问我答,连语言也仿佛是预设的,只等间隔的时日已足便开始机械地重复。但那是母亲痴迷的重复。她总要特地挑好时间,再把两个带在身边的孙子哄消停了,才开始对着听筒认真演习。我的回答除了拖长了音调的“嗯”别无二致。好友伟,曾就此一遍遍拷问我,问难道她不是你亲妈!干嘛把关系弄的那么僵固,要知道她是你最亲的人!

  我说伟,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的逃学、叛逆,曾经的胡作非为与惹是生非。那些少年时的满腔恨意的宣泄。在那时,那一切其实仅仅为了激怒母亲,为了让她伤心,仅仅是想用激烈的冲撞来宣泄内心,想把因为她的暴躁的脾性造成的我不可逆转的极端和痛苦,我挥之不去的梦靥般的无助和惊恐在报复中发泄。但那时她极少盛怒,甚至对我一味地纵容。让我涌起的狂躁和抑郁肆意地毫无遮拦地喷泻。直到我自己开始虚弱,开始在一种酸软的灼痛里挣扎着重归平静。

  从那时,我开始习惯离家远行。开始在学校中寻求心情的平静与宁和。总要借了各式各样的理由精减假期中可以回家的时间,开始和母亲在隔离中远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挣扎着面对,一个人坚持。用初中三年才学会正常的安排自己一天的作息,用高中三年学会与人相处。不再在别人不以为然的平淡生活里茫茫然不知所措,不再像高中一年级时那样被全班同学孤立。求学在我,依然成为无尽的自我放逐。

  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伟说。

  是啊,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是我的亲人。高三的时候我常常想,自己是可以独立于母亲之外,可以靠了自己的坚持生活得很好的人。直到一天晚上,我梦到母亲的死,梦到她无声无息的骤然离去。第一次,我发现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中,在别人尽皆回家的时候无处可归。像一片在虚空的风中直坠无底之渊的枯叶,无处可落。灵魂在一瞬间被掏的虚空,无可支撑。我疯了一样开始抓狂般的后悔和寻找,开始前所未有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痛苦,直到惊醒。

  从那时起,我不在一味地拒绝母亲。只是依然习惯性的沉默和独立。依然在短暂的'假期里冷淡地来去匆匆。想也许和母亲不再会有人生的交轨。越走越远的生活已然将我们隔开在不可回归的两岸。

  十月,我在送同学返校的路上丢了手机。淡淡的打电话给她,扯些平淡的事。想借以缓些日子,再告诉她有关的事。怕她打电话不通而担心,便事先主动打给她。还没扯几句,她便断定我遇到了什么事,一再追问。那是很震动的一刻。心一下子开始隐痛,坠着铅块般下沉。没想到,拒绝着叛离了那么久,最了解自己的依然是母亲!就像每次远行,一向耿直毫不饰掩的母亲,唯一没有说给我的是她的失落和怅然,那么触动我暗在的忧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直到被戳穿般的虚弱的固执轰然坍塌时,才深知自己的残忍和无知!才懂得母亲一直没有言说的坚强和沉默里的辛酸!我说,伟,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无知!我终于从起点回到了终点,终于发现自己绕了多么大的圈子才回到原地,意识到被生活伤到的不仅仅是自己,只是母亲一直平淡地沉默着。那是为了救活重症的儿子而负债累累,为了挺直腰杆做人,为了寸步不让的公平而挣扎着坚强的母亲!要盯着自己耿直的烈性周旋

  生活虚妄的圈子,要消化内心的哀伤,要时刻惊醒着带着孩子们对抗多难的生活的母亲!一切为了孩子,最不理解它的却仍然是自己的孩子。

  让我说一辈子都爱的人,只有我妈,你哪?小川问。

  一辈子爱妈妈的人是幸福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