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算盘散文

  乡下有位亲戚,姓铁,字和平,年过半百,中等身材,一缕长长的白发缠绕在光亮的头顶。风儿吹过,头发立马滑落下来,耷拉在脸部,飘飘然,引来众人发笑,他也脸涨通红,骂着:“有什么好笑的?真是的。”随即赶紧将头发撂了上去。

铁算盘散文

  和平与我年龄相仿,打小在一起玩过泥巴和躲猫咪。我曾经建议他将那一缕白发理掉,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反倒落个自在。他睁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看着我,说我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满头乌发,怎能了解他珍惜每根头发的心情呢?

  和平在村里干过一段时间会计,算盘打得啪啪响,村里没人能及,都称他“铁算盘”。我知道,授予他这称号不仅仅是精通算盘,更是他为人精明,处事善于精打细算。

  他干会计那阵子,工作很是卖力,村里大小开支,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定期在村部门前的公示栏进行公布,每次上面来村检查,免不了夸奖几句。好端端干了几年之后,村里利用换届把他换下了。村民煞是纳闷,怎么书记主任没换下来,把他换下了?后来得知,正是他太精明了,书记主任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凡事都要经过他说了算,岂不本末倒置?书记主任十分不悦,工作再出色,也不能用这样人。

  会计当不成,和平将心思全都放在家庭经营上。他开始养猪,先从小本经营开始,养了两头母猪,产崽后饲养一段时间,将猪崽拉到市场去卖。时逢猪肉涨价,一天一个样,和平赚了不少钱。过了两年,有了原始积累后,胆子大了起来,将承包地圈了一块,砌起高高的围墙,盖了一排猪舍。母猪产崽后,再也没有将猪崽拉到市场去卖,自己饲养起来。天长日久,猪舍又添建了一排,成了养猪专业户,远近闻名。村里将他树为典型,和平不卖这账,他说葫芦里没卖好药。那时,村里想把村部改建一下,与他商量赞助点钱,显示企业家气派。他朝书记主任直吼:“你们少下点馆子,少喝点酒,少抽点烟,村里一年攒下钱就够村部改建了。”

  和平养猪有套经验,凡是猪肉涨价很凶时,他忙着将猪卖掉,从不贪婪怠慢。凡是猪肉价格跌得很凶,别人对养猪绝望时,他忙着收购猪崽。我对后者行为大惑不解,和平笑道:“这些你不懂,你是坐在办公室耍笔杆子的料,没必要关注这些。”

  说起和平,村民大都讲他抠门。成天穿着满是猪屎味的衣服,抽着不上十元的烟,赚了不少钱,一点潇洒不起来,活着窝囊。我知道,他们说和平远不止这些。村里红白喜事,他送的礼从不多送和乱送,有来有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欠人情。春节期间,孩子拜年,他家孩子比亲戚家孩子多,亲戚家给他孩子包了多少钱红包,等亲戚家孩子来时,他如数包红包还回去,不多也不少。村里若是有人向他借钱,他总是因人而异,大都撒谎推脱,有人骂他狗眼看人。我说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有困难,理应慷慨解囊,扶贫济困。他哭丧着脸说:“不是我没良心,上了几次当呢!有些人说是借钱,等你找他要时,翻脸不认人,我到成了孙子,求爹拜奶都不给,实在拖不起。倒像白送给他,连个人情都没有。”

  不久前,村里送来一份请柬,邀请我参加村集资兴建跨河水泥桥会议。虽然我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邀请我参加会议目的`想让我捐款,但我非常乐意地答应下来。那座桥是村里孩子上学和全村与外界接触的必经之路,一直以来都是小木桥,到了发水季节,走在上面提心吊胆,晃晃悠悠的,仿佛经受不住激流冲击即将垮塌似的。那天集资会在村部举行,等到我赶到时,村民全都拥挤在一间大屋里,水泄不通,好番热闹。村文书不停地在会场前面的黑板上写着村民捐款数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铁和平捐款五万元,引来全村人咂砸声不绝,接着又是一阵热烈掌声。

  会散后,我问和平:“今天怎么大方起来了?是不是因为桥建好后更加便于自己做生意?”

  “你怎么也这样看我?太令我失望了!”和平脸红脖子粗地朝我吼。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见他对我发这大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