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散文欣赏

  最遥远的回忆总是最清晰的记忆。当失眠的夏夜来临,记忆的碎片如同斑斓的梦境,游弋在现实的边缘,漂浮在星光下,随着极光的幸福摩天轮转动起悸动的音符。月下的城市,跳跃着一个个祈黄的灵魂,我触摸不到边际,只能看着它在朦胧中渐行渐远。

记忆碎片-散文欣赏

  豁然想起童年里上学走过的那条小路和属于那条小路的四季。

  春风化开了地里的积雪,催醒了路边的白杨冒出点点翠绿的新芽,我折下一根白杨树树枝,做一个简陋的长笛,吹出一个单调的旋转曲。路两边的地里,融化的雪水被太阳蒸起腾腾的白雾,老叔家的老牛拉着犁铧迈着沉重的脚步画出一条条深褐色的曲线。原色的夕阳下,我迎面看到我的父亲扛着犁铧,牵着我家的老黄牛进了家门。

  几日,那地里就长出了一排排新绿的麦苗,衬了黄土的大地煞是可爱。这青苗一揸高的时候,地里突然间多出了许多纸糊的小彩旗,母亲说因为关公关老爷的赤兔马要踏青,小彩旗是为了不让赤兔马踏坏青苗。我满世界的找彩旗,拢成一束到处招摇,没想到隔日竟然下了一场雪,大雪压青苗呐!

  夏日的太阳奢侈的'留下最后一丝天边的远光,晚霞织起了艳红的幔布,天上的孩子点燃了亮晶晶的灯笼。年轻的女老师说,太阳是爸爸,月亮是妈妈,星星是他们的娃娃。放学啦,我飞去校门,顺手捡起一根棍子,骑在胯下,郎骑竹马来,追赶着太阳爸爸留在路面上的痕迹。在路的拐弯处,一块石头阻挡了我的脚步,我栽了一个趔趄,反而欢乐的大笑,抬起头看星星眨呀眨眼睛。

  路边有户人家,人家旁边有棵杏树,老杨家的那棵杏树总是全村杏黄最早的。召集几个同伙中午溜进去,刚刚上树冷不丁狗突然狂叫起来,老杨的婆姨(西北人管老婆叫婆姨)吼着嗓子“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就了跑过来,情急之下作鸟兽散跳下树就跑,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就这,跳之前都没忘记紧急揪几个杏子,跑远了,听不到狗的狂吠,满身是土的看看手中的胜利果实,咧着嘴傻笑。

  秋高气爽,天空显得格外蔚蓝。路两边的庄稼,金黄的麦穗,风吹麦浪,一阵沙沙作响;连片的玉米,肥硕的叶子连成了一线青纱帐。烈日当空,皓月明弛,正是秋收一片忙!镰刀割麦嚓嚓嚓,手搓玉米咔哧哧,打麦场上石头磙子砸的脚下都在震颤,昏黄的白炽灯下颗颗玉米压得手直发麻,一捧捧麦粒被斗进了粮仓,一袋袋玉米被装进了车舱,又是一年好收成啊。

  收割完麦子的原野一片空旷,只剩下蹦跶不了几日的蚂蚱,还有金黄色的梨素面朝天润了一半羞赧的腮红,还在等待最后的秋意。一场胜比一场寒的秋雨下的丝丝入扣,风裹了泥土的味道一览无余地扫过大地,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小路整天泥泞,令人不喜欢,我披了塑料布走在上学路上,雨水肆意打湿了我的布鞋,我渴望能有一双雨靴,还有一把漂亮的雨伞。

  冬天的黑夜格外漫长,柔和的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银白色地毯,璀璨的夜空里启明星总是最亮的。我离开滚烫的火炕,穿起厚厚的棉衣棉裤,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走在上学的路上。母亲做的方口棉布鞋轻轻地踩在路上,留下身后一串看不见的足迹,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穿梭于沉睡中的周围,顿觉万籁俱寂。路的拐弯处那棵树,悄然长到了手腕粗,就着月光洒下一个并不美丽的踪影,我故意从影子上跳了过去,呜呱……猫头鹰凄厉的叫一声,扑棱棱飞向了远方,我打了一个激灵,头皮发麻!

  下雪了,半尺没过我的膝盖,我趴在父亲温暖的脊背上去上学,寒冷的北风嘶吼着刮过我的脸,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下一层好看的冰霜。一丝北风顺着脖子挤进了我的脊背,冷彻心扉。雪后初晴、银装素裹,我和村子里的孩子踩着积雪,听雪在我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地里,我用指头点出一串足迹,然后笑着说,这里有一只兔子跑过。

  倏忽间被拉回了思绪,慨叹那条小路已是十年不曾踏过。

  岁月无痕,家里的老黄牛早就卖了,老杨的婆姨因病已下不了炕,他家的狗也早就悄无声息的死去。那棵杏树上的杏子年年还在黄,而偷杏子的人却已不是当年。忆往昔,岁月是壶醇厚的老酒,越酵越香,我只喝上一口,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