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家群创作风格综述散文

  在中国新文学发展史上,中原作家群的兴起与壮大是个重要的文学现象。其实,把目光投向历史的深处就会发现,中原作家群是一个绵延数千年的庞大创作群体,其成就、实力、影响之巨大,鲜有地域性创作群体能与之匹敌。自先秦开始,生活在中原地区的文人先贤为中国文学奠基并带领中国文学走向自觉,开创了唐宋群峰耸峙的繁荣局面。南宋以降,中原文学失去了以往那种群星璀璨、大师辈出的景象,这一情形延续到“五四”新文学的诞生。自新文学发端到新时期,中原作家群渐趋走强,影响一直持续至今。进入上世纪90年代,“文学豫军”的称谓开始出现。2010年11月,以“坚守与突破”为名称的中原作家群论坛在河南举行,“中原作家群”首度作为学术概念被正式提出。

中原作家群创作风格综述散文

  实力突出阵容整齐

  就河南新文学的整体发展来看,中原作家群是在改革开放30多年间真正崛起的,其主要标志是小说家不断涌现和小说创作全面繁荣。

  河南新时期以来的小说创作,从表现形式、风格特点、代表人物等方面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20世纪70年代末到整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大潮掀起的思想解放,唤醒了文学艺术的春天。老作家重新焕发青春,青年作家不断涌现,河南以乡土变革为主要表现内容的中短篇小说创作出现了发展繁荣的大好局面;

  20世纪90年代,经过中短篇小说创作锻炼的一批作家,拥有了充分的生活和知识积累,开始进行长篇小说创作,并逐步拓宽作品的题材范围,乡土和历史题材长篇小说取得了令人注目的成就,“文学豫军”开始引起文坛的广泛关注;

  进入21世纪,活跃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批作家成为河南文坛的中坚力量,同时一批青年作家开始崭露头角,创作风格和题材更趋多样化,中原作家群不仅活跃在河南本土,而且在北京和全国各地都有豫籍作家活跃的身影。至此,中原作家群以其健全的梯队、宏阔的活动空间和广泛的影响,为全国文坛关注和认可。

  新时期以来河南小说另一个非常耀眼的亮点,即以《百花园》和《小小说选刊》为根据地,河南郑州成为全国小小说创作的中心。此外,诗歌创作上,河南涌现一批优秀的诗人,如苏金伞、王怀让、马新朝等。河南散文在全国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新时期以来,孙荪、周同宾、王大海、卞卡、廖华歌、刘先琴等人屡有散文佳作在全国引起反响。近年来,郑彦英、王剑冰、乔叶、鱼禾等人的散文也颇受好评。同时,长期以来“批评缺席”的局面得以改变,刘思谦、孙荪、鲁枢元、陈继会、王鸿生、耿占春、何向阳、何弘、孙先科等人的研究与批评,在国内理论界和批评界占有一席之地。

  作为创作实力的一种证明,在我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评奖中,中原作家群每届都有丰厚的收获。比如在鲁迅文学奖及其前身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的评选中,张一弓、李凖、叶文玲、张有德、乔典运、田中禾、周同宾、阎连科、邢军纪、何向阳、刘庆邦、马新朝、邵丽、乔叶、郑彦英等都成功问鼎。在历届茅盾文学奖评选中,中原作家群贡献了包括姚雪垠的《李自成》、魏巍的《东方》、李凖的《黄河东流去》、柳建伟的《英雄时代》、宗璞的《东藏记》、周大新《湖光山色》、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等七部获奖佳作。以作家籍贯而言,这在全国首屈一指。在其他如骏马奖、庄重文学奖以及电视剧飞天奖等众多奖项中,河南作家也都屡屡榜上有名。这表明中原作家群确实是中国文坛一支实力突出、阵容整齐的创作队伍。

  抗争苦难反思历史

  中原作家群具有关注现实的优秀传统,注重对作品意义的追求,同时逐步形成了自觉的创新意识和文体意识。尤其是一批中青年作家,能够在全球化的视野下重新审视现实和历史,大胆拓宽作品的题材范围,丰富表现手段,在艺术创新上屡有突破。而且中原作家的求新坚持在追求思想深度、厚度的基础上实现,这种稳扎稳打的做法,成就了以往的成绩,也为以后大作品的问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经过多年的发展,中原作家群基本成为一个以强烈的现实感和浓厚的历史感为基调、以现实主义为主要创作方法的具有中原文化特色的创作群体。

  近代以来,自然灾害和连绵的战火不断蹂躏着中原大地,苦难成为中原人最基本的人生体验。这种情况在20世纪上半叶更为突出。于是,河南新文学创作的基本母题就是对苦难的抗争和对造成这种苦难的中原文化的反思。从徐玉诺、师陀、姚雪垠到李凖、张一弓、乔典运、田中禾、李佩甫、张宇以及周大新、刘庆邦、阎连科、刘震云等是杰出代表。

  论及中原的乡土文学传统,基本包含以下内涵:与苦难抗争的乡土生活现实,乡土的变革,乡土文化中的人。

  纵观河南新文学特别是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河南乡土题材文学作品的写作表达的是革命主题,上世纪八十年代则转向了乡土文化主题。同时随着作家眼界的不断开阔,他们的作品也不断向历史的深处和社会的广处开掘。

  比如张一弓从改革开放之初写乡土社会历史变革进一步走向历史深处,创作了《远去的驿站》、《阅读姨父》;田中禾则完成了反思知识分子在20世纪革命大潮中命运的长篇小说《父亲和她们》及《十七岁》;李佩甫的《李氏家族》已开始从描写转型期农民的生活与性格转向深沉的历史表达,到《羊的门》、《城的灯》以及最近的《生命册》,则把描写的重点放在了中原文化土壤上“人”的生长;张宇则从《活鬼》等作品重点表现农民生存智慧走向了《疼痛与抚摸》中对人物心理的深度开掘。而走出河南的豫籍作家,也不约而同地把中原乡土生活放在更深远的历史背景中来表现,周大新从《走出盆地》对盆地中女性个人命运的书写转向更为宏大的“史诗”性的《第二十幕》,阎连科的《日光流年》则通过一个村长39年的人生历程写出了中国农村这几十年的历史,刘震云的“故乡系列”则对中原也是中国的历史与现实做了新的解读。

  随着经历的丰富、视野的开阔,中原作家群各作家在深入开掘乡土资源的同时,题材范围也日益拓宽。比如周大新、刘震云、朱秀海、柳建伟的军旅题材作品,刘庆邦的煤矿生活题材作品,李佩甫的《学习微笑》、《城市白皮书》、《等等灵魂》等城市题材作品,张宇的《软弱》、《表演爱情》、《足球门》等现代法制和体育题材作品,郑彦英的《石瀑布》、《拂尘》等“新资本家”题材作品,刘学林的《天狼》等动物题材作品。

  自改革开放,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以后,中原作家群的人员构成的多元化也带来了作品题材的多元化。比如杨东明、齐岸青一直坚持城市题材作品的写作,李洱多年坚持知识分子题材写作,墨白以颍河镇为背景对人的欲望与焦虑的探究,行者对从远古到当下题材一贯坚持的先锋写作,焦述不断继续着他的“市长系列”,邵丽、乔叶、傅爱毛等女作家的写作题材则是女性的情感生活、现代都市生活、官场生活以及底层小人物的生活等,南飞雁等年轻作家聚焦的是校园、情感题材……

  还有一个重要的题材领域不能忽视,即历史题材。中原作家群中,远有姚雪垠,近有二月河,在历史题材的写作上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带动一大批河南作家创作历史题材文学作品,使河南成为历史题材的文学重镇。

  在创作题材和作品主题不断走向多元的同时,中原作家群在艺术创新方面也不断进行着扎实的探索,使作品的表现手法也更趋多元化。且不说李洱、墨白、行者等人长期坚持的先锋写作,即使对于一向以内容扎实厚重取胜的中原作家而言,比如阎连科《日光流年》那种编年史的写法,周大新史诗式的体例,朱秀海《音乐会》等作品对军事题材作品的突破,刘震云不断变化的叙事方式,李佩甫《城市白皮书》对叙事方式的探索,张斌《一岁等于一生》的多视角叙事,这些都说明了中原作家群在艺术创新上有着积极主动的追求。

  但是,从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原作家群的艺术创新与那些迷醉于形式实验的作家显然有着很大的区别。中原作家群的创作,无论是题材范围的拓展、作品主题的深化,还是表达方式的创新,基本是在保证作品内容厚度和思想深度的前提下,进行有限度的创新。即使像李洱《花腔》这样在叙事探索上走得很远的作品,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作者对意义追求和对现实关切的强烈愿望。也正因此,李洱不像当时和他差不多先后进行先锋写作的多数作家那样,在多年探索后一个转身重新回到传统讲故事、写实的'老路上,而是探索着让形式本身也成为内容,使先锋写作终于结出了正统的果实。

  总体上说,中原作家群的创作是稳扎稳打不断进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中原作家群坚定地立足于中原大地,从而获得了丰沛的资源和坚实的基础。中原作家群这种踏实的特点可以说是一种沉稳的大气。

  短板犹存前路漫长

  目前,河南又有一批作者逐渐崭露头角,其中如蔚然、宫林、安庆、赵文辉、柳岸、八月天等都在继承河南乡土文学的传统,继续农村题材的写作。但很多年轻作者主要仍然是基于个人经验进行写作,而且这种经验有其过于封闭的一面,创新意识、文本意识仍有所欠缺,而且视野也不够宏大,认识也不够深邃。这成为他们作品取得突破的重要障碍。

  就这个层面而言,李洱的经验可以提供很好的借鉴。首届“华语图书传媒大奖”给《石榴树上结樱桃》的授奖辞说:“李洱自觉地质疑了现代文学以来的乡土叙事传统,掉转方向,使乡土由想象和言说的对象变为想象和言说的主体,恢复了乡土中国的喧哗、混杂,恢复了它难以界定的、包孕无穷可能性的真实境遇。”

  而李洱的成功并非孤例。同样从河南走出去的青年学者梁鸿,以非虚构的方式完成的《中国在梁庄》,通过对一个村庄变迁史的书写,直面了当下农村让人刺痛的现实,也引起了很大反响。梁鸿的成功同样对乡土题材作品的创作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在全球化背景下,熟悉的乡土经验不仅与过往的经验存在很大差异,同时表达也面临新的挑战;在网络化背景下,文学传播方式的变化必然导致写作和欣赏习惯的变化,文学创作必须寻找新的突破方向。因此,如何以人类的视野、用普适的价值观来观照历史经验?如何对当下的经验进行准确的书写并给予有见地的解释?这是当代作家应该重视的问题。这些问题处理不好,作品就会缺乏精神气势和思想力量。

  期望中原作家群能够在叙事上有更独特的探索,能够对当下经验有更好的书写,能够以更为开阔的视野表达更为深刻的思想,使创作达到新的高度。在坚守传统上,中原作家群一直做得很好,而且深厚的传统也为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坚守是为了突破,中原作家群再出发、努力实现新突破,正当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