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里容犹在,而您去了哪散文

  那天黄昏,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农历九月二十一,是姨夫的三周年忌日,提醒我别忘了前去。

音里容犹在,而您去了哪散文

  放下电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噢,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姨夫去世已经三年时间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白净的皮肤,浓浓的眉毛,国字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总是含着笑意。

  但是,姨夫确实是不在了,他的笑容定格在三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季。那天我住院,一大早姨夫就骑着摩托车赶来医院,由于他与这家医院的院长是熟识,他说咱也不是要少掏钱,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委托一位医术高超点儿的医师给主刀,手术可以做得好一点。

  当安顿好我住院,做完各种体检,已经中午了,老公在附近的饭店安排家人们吃饭时,姨夫却匆匆地走了,他说还有事情要忙。大热的天,忙活了一中午,连一口水也没喝,我们的心里都非常过意不去。姨夫一向就是这样的人,对亲戚朋友的事情热心尽力,不辞劳苦,毫无怨言。而未曾想,那次分离竟是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三年前的'那个深秋与冬日交接的黄昏,我接到小姨的电话,说姨夫在给村子里一乡邻家帮忙时突然间昏倒了,120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我们急忙赶到县人民医院,但是看到的竟是姨夫在抢救室昏迷不醒的样子,脑梗加心梗,他的身上插了许多的管子,安静地仰面躺着,直至他去世,都没有醒过来。

  姨夫曾是早年乡村播放露天电影的影像师,在那个社会还很落后,农村文艺生活极度匮乏的七十年代,电视还未走进千家万户,电影是人们茶余饭后一项稀罕的消遣娱乐活动。姨夫有一辆三轮车,辗转在十里八乡的各个村子之间。哪家孩子娶媳妇,哪家老人去世,三周年忌日,都要放场电影。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一晚上会放两场,显示其阔气与排场。

  每次放电影前,当那些四四方方的大小箱子摆放停当,姨夫都会临场讲几句话,比如祝某某新婚之喜,百年好合;某老先生驾鹤西去,一路走好……姨夫没有多高的文化,但是先天语言素质高,即使是眼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讲起话来依然不慌不忙,用词得当,有条有理。观众们定是习惯了密切配合,先是全场鸦雀无声,接着掌声雷动。随后放影的光线直直地投射到净白的电影幕布上,伴随着悦耳的“吱吱吱吱”的放映机的声响,大家目光齐刷刷地汇聚,思想也随着影片中故事情节跌宕开来。

  那时,姨夫是我们亲戚家这一群孩子最最佩服的长辈。首先我们觉得他的工作时髦、体面,不用干泥里水里的庄稼活,整天开个三轮车到电影公司取取片子,送送片子,到处转悠转悠,钱就挣到手了。关键是每一场电影,他自己也能和大家一起一饱眼福。整天被人群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中间,面对一双双迫切等待的目光,有条不紊地操纵着他的那些行当,使每一个故事顺利上演。我们觉得这非常神气,仿佛那些曲折精彩的结局都是完全由他操控着似的。

  老了的姨夫日子过得依然不错,电影成了他一生的事业。虽然说随着婚庆公司的兴起,放电影红白喜事用不上了,但是影片定期下乡也不错。经常碰到他取片子回来的途中,摩托车前把上挂着几两猪头肉,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动,悠哉悠哉。姨夫一生总在外面跑,是个人面子上的人,他尤其喜爱干净,衣服总是穿得齐整利落。他属于性情中人,热心仗义,一生人缘极好,朋友众多,喜欢闲暇时招三五好友,浅饮小酌。

  姨夫天生一副热心肠。亲戚谁家孩子结婚,做满月,买菜,买馍,是他开着摩托三轮车,一趟趟地跑;哪家小两口闹了别扭,媳妇生气扭回娘家,是他一次次从中调解,直到俩人重归于好;村里邻里间产生纠纷,父子、弟兄们之间闹矛盾也少不了他帮忙。他一生中为别人办了数不清的事情,解决了许许多多的的麻烦,不管是谁家有事,只要有需要,随叫随到。他一直担任着村子里的队长一职,是大家信得过的父母官。而他这么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那样静静地走了,没有一句遗言。

  我们这儿的风俗,老人去世三年忌日已当做喜事来办。大门上贴着红对联,院子里声乐四起,只是,我却听不出丝毫的喜意。三年已逝,重拾一份思念,依然沉重得无所适从。

  已经农历九月末,虽有阳光普照,仍感觉到寒意深深,已经过了立冬的节气。三年前的那个冬季,姨夫走了,他再也不必为亲友们的大事小情而奔走操劳了。他的行程在众多平凡忙碌日子之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六十多岁的人生,还那么年轻,就匆匆画上了句号。他一直都那么健朗,整天忙忙碌碌,乐乐呵呵,甚至我们从未把他当做一位老人来看待过。而此刻,院里的乡邻们都在尽心尽力地为操办他的事情忙碌着。来的亲朋好友依然不少,就如他离开的那天一样。

  我们这儿的风俗,人过世后,至亲好友会来为他过期日,百日、一、二周年忌日,如今三年已过,今日这也算是大家对他的最后一次的告别罢。但是,回忆那么多,三年的时光,是否可以淡忘了一份沉重的想念?

  抬头偶然发现,院子一角,几位满头华发的老者聚在一起眼含浊泪,聊着怀念,脸上的表情无比悲痛。

  院子正中,那个摆放着各种祭品的方桌前,姨夫还是穿着他那件板正的蓝西服,头发一顺儿朝后,梳得整整齐齐,宽阔饱满的额头,甚至没有过多的皱纹,蓝底背景衬托下,他的笑容是那么的鲜明生动。姨夫依然是那样的亲切,和蔼,目光炯炯。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只是,在与他遗像那一刻钟的凝视里,我的心禁不住酸楚、疼痛,继而泪也溢满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