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黄时节散文

  每年一到阳历六月初,关中平原上的麦子就黄了。这个时候,我总会从省城西安赶回老家参与“龙口夺食”的夏收劳动。可是今年夏收期间,儿子因病住院,我和爱人一直在医院照顾他,所以没有参加劳动。

麦黄时节散文

  “六一”儿童节那天正好是星期五,我打算第二天回老家参加夏收劳动。下班后,我刚回到北山门的住所,忽然接到爱人的手机短信,说是儿子今天突然发起高烧,手和脚上出了好多丘疹,嘴里也起了疱疹,母亲带到村上诊所去看,大夫说可能得了手足口病,须上县医院治疗。

  看完短信,我内心如猫抓,赶紧给爱人打电话,让她立即回家带儿子上县医院看病。电话里传来妻子嘶哑低沉的声音,说她今天主持学校的文艺演出,声带发炎了,正在绛帐车站的诊所看病,下午回不去。一听这话,我心里很躁气,说是娃的病重要还是你的病重要,你赶紧回家看儿子现在是啥情况,不行的话赶紧叫车直接拉到县医院去……也许是我说话语气太硬,爱人接受不了,还没等我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打完电话,日头已经落山了。我恨不得立即回老家带儿子看病,可是我住的地方距离城西客运站太远,估计最后一班高速汽车是赶不上了。因为操心儿子的病情,我心情极为烦躁不安,那晚连饭都没心思吃下去,胡乱扒拉了几口就离开了饭馆。

  回房子后,我心神不宁,坐卧难安,就到了外面散步去了。在电子正街散步的时候,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询问儿子的情况。父亲说,下午带孩子到村上诊所,医生给开了一些退烧药,明天再去县医院治疗,让我不用回来了。我说,有啥情况你随时通知我,不行的话,我明天一大早就赶回去。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翻侧,难以入眠。这阵子,真是祸不单行啊!父亲因为缺钾而引起的周期性麻痹症再次复发,刚在县中医院住了一周时间,没想到刚才出院一天,儿子又感染了手足口病……

  第二天一大早,我匆忙洗漱了一下,带了一些行李,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乘车赶到了城西客运站,直接买了到扶风县城的高速汽车。上车前,我给爱人打了电话,得知她已经和父亲将儿子送到了扶风县人民医院,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一个半小时候,我抵达扶风县人民医院,在感染科一楼的楼道见到了父亲、爱人、女儿,还有正在挂着吊瓶的哭闹不停的儿子。父亲告诉我,儿子的确得了手足口病,需要住院治疗。父亲本来想留在医院照顾儿子,但我考虑到父亲也是刚出出院,身体还很虚弱,再说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要尽快收割,就让他先带上女儿回家去了。

  儿子在医院一住就是五天,那几天可把我和爱人折腾坏了。每天上午,儿子都要打三瓶吊针。儿子挂吊针的时候特别唠叨,一刻也不愿在病房呆,老喊着要回家。无奈之下,我只好举着吊瓶,让爱人抱上儿子,三个人在医院的楼道和院子里来回走动。儿子要喝奶,我就赶紧去冲奶粉;儿子要吃零食,我就急忙跑去超市买;儿子要撒尿,我就赶紧拿瓶子接……儿子住院的那几天,父母每天都打来电话询问儿子的病情,还多次提议要来医院照顾我儿子的请求。但我考虑到他们的身体状况,还有家里要割麦子,就没同意他们来。

  就这样,直到第五天,医生说儿子已经治愈了,我们才办了出院手续。

  那天,我和爱人把儿子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我们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母亲正好在家门口站着。看见我们回来了,母亲显得挺高兴,说:“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说:“是的,旭涛出院了。”

  母亲拍了拍手,喊了一声孙子的乳名,然后将孩子抱在了怀中,一声声猫娃狗娃地叫着。

  我提着行李进了大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些金灿灿的麦穗子麦穗散乱摊晒在房台上。

  “爸——”我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

  我径直走进父母的卧室,没人。我放下行李,来到了院子里。我问母亲:“我爸呢?”母亲说:“他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一直在家里等着,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到地里看麦子去了。”我说:“哦,可能是刚才车上太吵了,没听到手机响——对了,咱家麦子割完没有?”母亲说:“前天把渭河滩边的那亩麦子割了,麦子已经晒干了,现在剩下村子东边的那一亩还没割呢……”

  我站在院子里,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忽然看见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戴草帽,右肩上扛着一把铁锨,左手拎着一把镰刀,正步履蹒跚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爸,你到地里去了?麦子能割了吧?”

  “娃出院了?村子东边地里的麦子大部分倒了,还有些绿,再过一两天就能割了。”

  父亲忽然看见了他的孙子,便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逗他玩了起来。

  看着爷孙俩玩得开心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但我忽然发现,才几天时间没见,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尤其他那一头银发在夏日的阳光下特别刺眼。这几天,父亲不但和母亲忙着割麦、晒麦,还一直操心着我儿子的病情,我心里感觉很是过意不去。

  “爸,旭涛出院了,你和我妈就不用再操心了。可是家里的麦子还没割完,你和我妈年纪都大了,身体又不好,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再请几天假,夏收结束再回西安上班。”

  “这咋能成?你们都请了好几天假了,耽搁了不少工作,不能再请假了,赶紧回单位上班,家里的农活你们不用操心,娃也不用你们担心,我和你妈会照顾好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向往村口走去。

  父亲在村口挡了一辆去镇上的公交车,然后催促我们赶快上车。

  我和爱人、女儿上车了。父亲、母亲站在村口向我和爱人不断挥手,儿子站在那里大声哭喊了起来……

  公交车经过我家地头时,我特意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一颗颗金黄的麦穗在灿烂的阳光下轻轻摇曳着,似乎正等待着我去收割。然而,我却要走了。

  2012年6月7日于西安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