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遗梦散文
一个城市的灵魂，是飘逝在如烟历史长河的传说，是游离于每个角落的叹息与仰慕，承载着城市的盛衰起伏，在城市建筑之上架构出整个城市的面貌，历经千年，最终溶于城市中每个人的血肉，循环往复，成为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线。
——题记
【一】帝王气象
长安，一个无数文人梦萦魂牵的处所，一个让自己内心深处时时仰望的地方，既承担了无数文人骚客的千年幽思，也见证了无数的英雄和美人的风流韵事，树立了一座历史上难以企及的丰碑，让无数人仰望与膜拜。因而心中极不情愿以“西安”代替它，毕竟“西安”二字太过单薄，无法承载古都三千年文化的重量，也无法展现出千年前汉唐的雄心与豪情，显得过于稚嫩。要知道，十三个王朝的风雨跌宕不是每个词语可以承载的。
尽管自己自己多次在梦中与长安相遇，但是却未曾真正一睹长安的真容，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自己不知道以何种姿态面对长安的厚重感，迟迟未曾动身，最终敌不过心中的念想。在经过一番舟车之旅，真正于长安落脚之时，早已为其气势所折服。尽管此时的长安，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被一栋栋矗立的高楼大厦所占据，又被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公路所切割，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呈现出一番别样的繁华，自然是比不上京上广。尽管繁华，但却失去亲和，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散露的气息无不述说着自己的骄傲与孤独。然而目光与心念所及之处，莫名的氛围漫成浓厚的气息，游离于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吸引着我的目光流转于城市的阡陌小巷之中，一解多年的遗憾。偶尔遇得一处不知名的古迹，怀着一颗憧憬之情，心情难以平静，如同在沙漠长期跋涉绝望之时看到绿洲那般。轻呼一口气，平息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灵，随着摇曳的古风慢慢进入，映入眼帘的是破旧不堪而又被时光尘封的木椅，仿佛很久没人坐过，也仿佛没人有资格一坐那般，孤芳自赏。我怀着虔诚的心，小步向前，静驻于此，轻轻用衣袖拂去岁月的味道。突然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进而演化成一声声不甘的咆哮，震落了时光在其身上的尘埃，我清楚地看见砖瓦石缝之间，写满了盛世繁华和战争离乱的悲喜，镌刻着帝王*一统的英雄梦和叱咤风云的不世豪情，感受到千百年的呼唤，而我又一次在长安梦中沦陷，一梦千年。
今夜风轻云淡，独自在屋中静坐，在茶香袅袅之间，翻开一侧早已沾满尘埃的书籍，那泛黄的书上记载着建都长安王朝的点点滴滴，如同小河汇流那般，平稳而不失霸道，最终在我的脑海里凝刻成一段段不羁的岁月，任世人凭吊。
恍惚之间，我看见秦始皇沿着岁月的孤岛，从历史的硝烟中驱马踏风而来，肆意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和马鞭，在刀光剑影之间，指引身后秦国虎狼之势，剑指六国山河，疯狂在大地上肆意横扫，稳住了颠簸的江河，铸就了不世伟业。豪情四溢，仰天大笑而来，随意坐在自己的王宫之中，虎目凝视着脚下跪的昔日六国王侯，静默不语。飘然之间，一顶醒世瞩目的皇冠举向浩浩苍穹，最后安放在自己的头顶，此刻霸气侧漏，有着掌握天下命运的气势。他消天下之兵，聚之咸阳；车同轨，汉同文，统一货币度量衡。把一个*捧在股掌之上精雕细琢。然而，雄心壮志抵不过时势无常，抵不过百姓一腔愤怒，颠沛的山河终究要颠沛流离。焚书坑儒喋血的呐喊，阿房宫沸腾的焰火，万里长城堆积的骨血，终使你用魂镶嵌的日月星辰、湖海江河，痛失了辉映泱泱华夏的季节……
乌江江畔，一位披散头发的壮士，依然昂扬着他那不羁的头颅，依旧张扬着独属其身的霸道之气。尽管他独自一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但是身后的汉兵却不敢上前一步，谁都知道他是当初不可一世的霸王；谁都知道他当初凭借一人一骑，率领三千子弟兵，破釜沉舟，诛灭十万亲兵，动摇始皇的千古伟业；谁都知道霸王一怒，阿房一炬，分封十八路诸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可谁知道，霸王也是柔情男子，别姬时那种肝肠寸断的哀戚，令天地动容。缓缓转过头来，听着乌江的愤怒，看着想动而不敢动的汉军，再次洋溢其自己傲视天下的豪气，仰天长啸起来，毅然而决然地将自己的宝剑放于颈上，轻轻一划，鲜血顺着剑尖流到地方，流入奔腾不息的乌江，使乌江愈发愤怒。
他，年少登临帝位，晋身为九五之尊，为万万人之上的存在，可决天下所有之事，可决天下所有人的命运，何等意气风发。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内有祖母的掣肘，外有诸侯王的虎视眈眈，何等窘迫。在韬光养晦之间，运筹帷幄之中，凭着一腔豪情，风姿绰约地撑开一片晴朗。设中朝，权分内外，一支朱笔可决朝中之事；行推恩，权收*，将王侯将相玩弄于鼓掌之中；重儒学，指点*，用四书五经奏成一曲思想一统的呐喊。面对冉冉而起的盛世，会心一笑，倏尔凝眉，低语轻吟：“犯我汉者，虽远必诛！”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引起一番风云跌宕。品着和风日丽释散的长调短歌，欣然然地挥袖试去眉上那弯浅浅的微笑，望着早已消失于远方的万千雄兵，豪情洋溢，多少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就让缀满大义凛然的利剑，奏成一幕幕千古绝唱。
面对隋朝暴政，心怀天下的他鼓动自己的父亲起兵，自愿做马前卒，四方征战。每战必身先士卒，肆意挥舞着寒光四射的长剑，狠狠砍下敌人的头颅，在血与火的征服中，定鼎李唐半壁山河。历经血的洗礼，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褪去本应存在的稚嫩，留下了悲悲戚戚的岁月沧桑。迎着箭镞吟鸣的狼咽之声，坦坦荡荡的胸膛再次燃起当年的雄心壮志，于是在玄武之门抽出一柄偷天换日的长剑，兄弟相残，纵横捭阖地挑起一轮凄美的太阳。面对日渐强盛的囊中之物，肆意抒发振兴中华的夙愿。他广开言路，用自己的意气风发激励着自己的万千子民，君民同心，在且歌且唱的古道之上，一起为李唐画上一笔浓墨重彩，足以让后世所仰望的高度。最终他成功了，在天可汗的呼声之中，在岁月丰碑上镌刻下自己不朽的灵魂。
外面依旧风轻云淡，但是内心深处所仰望的点滴，早已震撼着自己孱弱的心灵。我在想，长安该有多厚重，才能担当帝王将相的雄心壮志，才能在风云跌宕之间冷眼旁观，才能在岁月的古道上肆意流浪，写下属于自己的诗篇，以供后人虔诚的凭吊与瞻仰。
【二】横戈跃马
然而，帝王那些万世豪情的抒发，不世伟业的建立，注定有无数将士的赤红的血液为之浇灌，使那秀美的山河愈发安稳。因而在那盛世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背后隐藏了将士太多的血与泪，他们背井离乡，远赴战争，用自己的血肉铸成一道僵固的城防，庇佑着无数的黎民百姓。或许在人们围坐火炉，把酒言欢之际，他们却徘徊在羊肠小道之间，游走于戈壁沙漠之中，进行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纠葛。要知道八百里秦川，弥漫着战火与硝烟，充斥着战士的呐喊与冲锋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死亡，无时无刻不在杀敌，但是留给他们只有一张马皮，得以裹住那残破的身躯。
穿越千年，面对着将士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听到了将士的呼喊，看到了他们保家卫国、杀敌立功的热血以及那真诚的面孔，使我的心情愈发激动起来，追忆着将士们无尽的风采，感悟那风云跌宕的长安岁月。
我看见在一处寻常的民居房屋里，一位带病的老者手持着精美的宝剑，微微发愣，然而低语道：“一生杀戮过大，仅凭长平之战便可一死！”但是他面有不甘，或许想起了他的称号——杀神白起。他本武学世家，自幼勤练武功，又赶逢乱世之秋，凭着军人的一腔热血，曾在尹阕战中大破韩魏联军，继而攻陷楚国国都，致使六国震慑，引得出国军民发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又在长平之战中坑杀四十万赵军，风头一时无两。然而只懂行军打仗的他，能够与手下将士一起吃肉喝酒，却不能避免君王之心的揣测，落得赐死的境遇。他望着墙上的铠甲，上面落了少些灰尘，相必自己近日以来，未曾穿试，早已不复当年的豪迈。突然，他手持的宝剑快速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顺着剑尖流到了地面，也流到了当年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朝堂之上，他面对皇帝的“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韩信”的评价，心中实在感慨万千。他想那双历经岁月的漂母之手，正是这双手施予他一碗白饭，故而能够生存下去；他想到了那无赖的胯下之辱，正是这一辱激发了他日后建功的动力；他想到了项羽，一个死于自己之手的光明磊落而有绝世豪情的英雄人物；他想到了萧何，一个月下追自己而使命运变化的生死知己。不过他更多的想起了他的战功，那时受主上信任，于危难之间受命，共论天下大事。明修栈道，奇袭关中，奠基汉室*；背水一战，击败韩赵，名震大江南北；四面楚歌，会军骇下，项羽横江自刎。赫赫战功，试问天下谁能比？他却想不到，正是这个战功使得他死于妇人之手，空留世人一段遗憾，让人不觉蹉跎。
潇潇风声，犹如一缕悠远的笛声，荡漾在寂寞的荒原之上，撩过将士的头发，应和着将士激盎的呐喊，也迎合着本该存在的刀光剑影。战争焦灼之时，一位年青将领手持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肆意挥舞着，然而每一剑必然收割敌军的头颅。受其影响，激发了战士的血性，赢得一场艰难的战争。他骑在汗血宝马之上，看着躺满荒原的匈奴尸体，本来凌厉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曾经何时，大汉孱弱，备受匈奴欺凌，只能以公主和亲换取和平，这本是大汉军队的耻辱，然而圣上英明，举全国之兵痛击匈奴，致使匈奴不敢再越长城一步。想他年方十八岁，便亲率八百骑兵深入敌后，获取大胜，继而三征河间，再扬大汉军威，实为军人的荣耀，因而面对皇帝的赏赐，他只是回答了八个字—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这八个字便诠释了他从军的愿望，将士当保家卫国，当马革裹尸。
如今，硝烟早已离我们而去，但是那些将军和士兵们的浴血沙场的身影依然在历史的隧道中不停地晃动，似乎想着重回疆场，大块喝酒，大块吃肉，再创造一段辉煌的战绩。要知道每一段盛世，每一处安稳的环境，其后有着无数将士的血与泪的浇灌。
【三】长安有女
或许在大多数人眼记忆中，长安是厚重的，那里有无数的帝王将相在这里指点*，肆意拨弄着乾坤万物，将偌大的山河精雕细琢，让一草一木都跟着精致起来。但是在这不世豪情的背后，还充斥着那倾城佳人的无尽柔情。一刚一柔，阴阳相和，愈发使得长安真实起来，故而能够在灰色的历史中陈旧而不失生命力，落魄而不失灵魂，最终给后人留了无尽的想象，任人虔诚地凭吊。
男儿自古热血，梦中追忆着帝王那绝世的风采和不世豪情，深陷其中。恍惚之间，我看见一个摇曳不定的倩影飘入我的脑海中，如同一阵轻风那般地到来，低头不语，以其特有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秘密，最终镌刻成一段段风花雪夜的往事，既让人羡慕而不得，又让人扼腕叹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世人看来，她注定是恶毒，能将丈夫生前极为宠爱的妃子做成人彘，让其子欣赏，手段何等何等歹毒。然而谁知道她正值豆蔻年华之际，被父亲当成“赌”嫁给年长十余岁的刘邦，从一个少不谙事的富家女到嫁给一个有了儿子的中年男人，尽管不愿，还是在世俗的压迫下，慢慢认命堕入宿命的轮回，相夫教子。一个女子，在风云跌宕的秦末，尽管颠沛流离，多次在生死之间游走，但始终以其大无畏的精神支持丈夫匡定天下。谁知在山河定鼎，历经生死之后归来之时，丈夫身边有了新宠，早已将自己跑到九霄云外。她预想的情景没有出现，反而伤透了心，于是爱恨开始在内心游荡，在深宫冷月映衬下，麦田嫣然一笑的她自此不复回，开始她那拨弄风云的人生，计杀韩信，力诛彭越，逼灭英布，镇压叛逆，打击割据，一步一步走上了属于她的道路，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典章。或许在她弥留之际，想的最多不是可决天下的权柄和千载万斗的财富，而是无忌的童年以及和丈夫相伴的岁月，尽管清苦，但是却安然自得。
冷清的月光之下，谁在掌上作舞？遥看那女子，体态窈窕秀美，凭栏御风，有翩然欲飞的姿态。但细细看来，那修长的身影在凄冷月光映衬下，显得越发孤独和寂寞，让人凭空而生出一种怜惜，欲罢而不能。或许在世人眼里，她于三千佳丽的后宫之中受到皇帝独宠，该是多么荣幸；她掌天下权柄，可决天下之事，然而却因手段残忍而为世人所诟病。如此多的光环和罪恶愈发使得其神秘起来。有谁知道，她曾为一名年幼无知的赵家少女，尽管出身卑微，还容易受到生活的窘迫，但是至少能够与妹妹相依为命，不至于陷入无休无止的'宫斗之中。然而一切是命中注定，上天赐予她美貌，注定要让她在多舛的道路孤独的行进。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为皇帝所重视，从此开始了她那沉沉浮浮的宫闱生活。如花的美貌和惊人的才情，引得皇帝日日驻足，却无形之中得了一柄“祸国殃民”的帽子，成为政治的附属，最终在残酷的政治中，伴着妙曼的舞姿和骂名香消玉损，归于尘土之中，消散于天地之间。不知道在奈何桥前，她自己该怎样评论自己的人生，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深秋之际，朔月骤起，草木早已一片枯黄，时不时有一声声狼嚎之语，越发使得偌大的草原显得孤寂冷清。手持琵琶的王昭君，依然抬头望着故乡的方向，想着自己的亲人是否安好？眉头微微一皱，怕是想起自己当时自愿出塞和亲的情景，暗道自己该有多么大的勇气。她清楚地记着，那天夕阳格外的红，仿佛以自己的方式为她送行，映衬着自己大红的嫁衣。尽管远嫁塞外，但她并不后悔，在她的努力下，胡汉两族实现了多年难得的和平，可谓“三世无犬吠之声，藜庶无干戈之役”。然而作为一名女子，自然是有些怨恨的。自己被征召入宫之后，始终居于深宫之中，整日锦衣玉食，居于玉宇琼楼之中，对于卑微的自己，早已迷乱了眼睛。日复一日的宫闱生活，只有月亮始终相伴，自己就如笼中鸟那般，几乎羁绊了自己少女的整个青春。为了不使自己在深宫之中耗尽自己的青春，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出塞的道路，用自己杨柳细腰擎住了汉朝的万里山河，自己却默默饮下江河倒流的孤独，与塞外风景一同遥望着长安。
马嵬坡前，长发飘散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雍容华贵，也早已不见当年的天真烂漫，在众多将士的逼迫之下，手持一段素白的白绫，艰难地迈着步子，慢慢走向那颗盛开的梨树。她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望着自己深爱的男子，却只有背影，眼睛逐渐湿润起来。想起三郎的独宠，才使得她在无休无止的宫斗中其保持一颗女儿心性，嘴角逐渐有了少许弧度。正是有了三郎，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情，共作《霓裳》之曲，自己作舞，三郎作萧，好不幸福。不过回忆终究是回忆，为了三郎的*，自己必须一死。她慢慢转过头来，尽力迈着大步，向前走去，走向属于她的宿命，完成她的轮回。
*美人，美人*，千古不变的话题，注定成为长安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为何多娇，不仅是渲染了帝王将相的豪情与壮志，更是渲染了女子的柔情与烂漫。尽管在那跌宕起伏的政治风云中，女子往往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沾满了历史的尘埃。但是长安是公平的，一起独有的方式记载那些女子的故事，等着后人的述说。
【四】丹青染袖
儿时常常听人吟着李白的《长相思》：“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那时只知道少年的李白似乎徘徊于巴山之间，遥望着长安，想念着长安，却不知道李白对长安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在他看来，那里有潇洒的帝王，娇媚的贵妃，车水马龙的街道，文人骚客聚集的茶楼，才子佳人的浪漫邂逅以及自己的锦绣山前程。长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文人墨客争相前来膜拜，却又因为他们的才情和豪气显得越发灵动。尽管承载他们文章书籍历经千年岁月的滋润，早已变得枯黄起来，但是他们那意气风发，指点*的豪情却从泛黄的纸张上洋溢出来，依然激励着我们高歌猛进。
是谁在文君的闺房之下，抚弄瑶琴，弹吟千古绝唱的《凤求凰》暗传情思：“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情随声动，撩动少女思春的心，惶惶而不知所谓，继而生得私奔的心思。面对窘迫的生活，作为才子的他与佳人一起放下身段，结庐卖酒，传为佳话。然而终非池中之物的他，凭借一首《子虚赋》获得皇帝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却不知道文人终究是不懂政治的残酷，最终为政治所伤。
或许在世人眼中，他是一名近乎狂妄不羁的仙人，醉卧长安，能使贵妃捧砚，力士脱鞋，自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吾本酒中仙”，是何等潇洒。然而谁知道五岁诵六家，十岁观百家，本是一名少年天才，足以惊动方圆百里；然而年少之时，极为钟情山水，故而辞亲远游，得以见证祖国浩大的山河。然而山水的魅力始终不及自己的理想，在以“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功业自许下，仗剑入长安，却留下“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的愤怒远去。然而再入山林之时，早已不复当年的年少轻狂，他对着明月，邀请着自己的影子，一起痛饮，一起抒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悲愤，继而泼墨挥毫，将自己的情感融于自己带的诗篇，与万古同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该是怎样凄惨的场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又该是怎样忧国忧民的情怀；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又该是怎样的无奈。本该有安稳生活的他，不顾多次落第的苦闷，始终心怀天下安危，于颠沛流离之中兜兜转转而不得，面对一杆纤细的素笔，将颠沛的大唐的万里山河和百姓苦难全部写进了他的诗篇，皆以关怀着黎民生计和国家安危，却落得“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窘迫。但他义无反顾，他觉得他的宿命便是以纤弱的肩膀扛着痛苦的重量，藉以安慰自己孤独的心灵。
文人早已远去，但是他们的文章和诗篇始终在我们口中流传，朗朗上口。然而我们却也能在字里行间窥得一丝文人所要传达的情思，或幸福，或忧虑，或痛苦，这一切与长安密切相关。正是由于这些文人的丰富情感，使长安厚重感愈发灵动起来。
【五】风韵犹存
尽管此时的西安早已不复当年长安的盛世景象了，但是长安的每一寸皮肤都打上了历史的烙印，沾染了太多岁月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长安的记忆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之间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般。但是那些曾经见证过长安景象的遗迹，依然屹立于人世间，始终保留着对长安的记忆，默默倾听着人们对于长安的回忆，也在悄悄述说着当年长安的气度。
兵马俑，一个泥塑的世界，却能在这里，感受到那个久远王朝的历史气息，其政治、军事、文化、艺术等等，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凝结成了一点，铸成了一道丰碑，再次展现了大秦军威。他们整齐地排列，面目柔和，默默守护着他们的王，似乎岁月将他们身上所具有的威风悄悄消弭于天地之间。却在经历暗无天日的几千年后，以灰黄色的闪亮登场，揭开一页又一页尘封的历史，让我们知道，他们曾在清澈的泾水边擦洗着溅满鲜血的铠甲，染红了整个泾河，比残阳还红；他们也曾让无可阻挡的统一战车辗碎腐朽的六国与陈旧的时代，寰宇一统；他们曾让河套草原三十万匈奴饮刀丧胆，从此不敢跨长城一步。听，那是多么雄浑的号角，振聋发聩！是他们的呐喊，伴着响彻云霄的凯歌，走在历史古道的时刻，八荒六合惟我秦军不破，奏响了一个宏阔的帝国时代，留下的只有那笔直的泥雕，继续传承着大秦荣光。
极目所望，咸阳西北的梁山之巅，一座无字之碑傲然伫立，碑身班驳，却充满着历史的沧桑。我于布满青苔的古道拾级而上，凝步神道，眼中却也不放过周遭的任何一个景物，一块石碑，一尊石像，一缕松柏，一道石刻，都能带给人无限的想象，让人触感当年盛唐的辉煌与奢华。静静站立无字碑前，见碑额未题碑名，只有碑首雕刻了八条螭龙，巧妙地缠绕在一起，鳞甲分明，筋骨裸露，静中寓动，生气勃勃，不禁意间让人生出一种默然的敬畏。于是我那不安的思绪开始浮动起来，想起了武媚娘，想起了武才人，想起了武昭仪，想起了一代女皇。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位母亲，作为一代帝王，将凄苦、柔情、寡义、寂寞、铁血集中在自己身上，该是多么复杂和精彩。然而复杂的一生，远非一块碑文所能容纳？但终归还是容纳了，不过上面却没有任何字迹，此时无字胜有字，留给后人无限的想象与缅怀，也让人对女皇的自信有了新的理解。
对于众多古迹而言，西安的城墙给我留下了太多的印象。看那城墙厚方正，巍然耸立，给人以坚固持重和凛然难犯之感，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灰色的墙砖，是用厚重的文化底蕴烧制而成，高大而稳固的身形，以军事家的姿态，叙说着历代王朝的兴衰荣辱。遥望那历经千年风雨浸蚀的垒砌青砖，颜色在青黑里夹杂着沉积的酱黄，让生出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有谁能想到，这些青黑的城砖，曾今停留过唐太宗雄识万里的目光，李白浪漫豪迈的影子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曾在上面滑动过，也曾刺穿了匈奴的狼烟，撕裂了安禄山的叛魂，保一方长安百姓的安全。尽管穿越了千年，城墙依然沉默无语，静静地凝望着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在跌宕起伏的历史风云中，肇始绵延，安然如山。
长安早已远去，但是长安的记忆始终徘徊在历史的轨道中。尽管现在的西安远比当年的长安繁华，但是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和梦想了。尽管“长安”与“西安”只有一字之差，却又万里的差距。因为长安这座城市的身上，有着十三朝古都高贵的血统，承载着中华最辉煌的文明，也寄托了太多人的向往和憧憬，最终铸成了永恒的守望。
长安遗梦，一梦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