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伞郎的日志
我小时生活在农村,那时候经常有走街串巷讨生活的挑货郎、磨剪刀的、弹棉花的、讨饭的从门前过。这些人居无定所,天黑了就随便到一户人家借宿一晚,在那个年代是很平常不过的事情。那些年,我家就曾住过几个讨生活的,其中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温州的修伞郎。
还是我读小学时的`事,那年五月的一天,天下着雨,父母亲都在家,天快黑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来到我家,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手里拿着一些伞鼓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修伞郎。
他操着外地口音,向母亲说明了想在我家吃晚饭及借宿的来意。
母亲是个善良的人,虽然我们家不富裕,但她觉得这些讨生活的人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很不容易,于是答应他留下来。
修伞郎把手中的伞鼓子放在地上,卸下背上的包袱和肩上的帆布包,然后问父亲家里有没有坏了的伞需要修理。
父亲找出了几把坏伞。
修伞郎要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来,打开帆布包,里面全是修伞的工具和配件。修伞郎技术很娴熟,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几把伞。
吃过晚饭,天色还早,父母亲便与他聊起天来。我那时候从未出过镇,也未接触过镇外的人,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从他与父母亲的聊天中,我知道他是温州人,十几岁就出来做生意,常年在外,走南闯北。也知道了温州人特别会做生意,世界各地都有温州人的身影。他还给我们讲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从他的口中第一次了解了外面的世界。
第二天,他吃过早饭,临行前,要给父母亲饭钱,父母亲没要,说修伞的工钱就算是饭钱了吧。
这时,修伞郎打开包袱,里面包的是一床棉絮。他拿出棉絮对母亲说:“夏天到了,棉絮用不上了,带着也不方便,先暂时寄存在您家,秋天的时候我再回来取”。母亲听他这么说,就对他说:“那我先帮你晒好了收着,记得一定要回来取啊。”
修伞郎走后,母亲把被子晒了又晒,放进箱子里,并塞上卫生球,生怕修伞郎来取棉絮时发了霉或长了虫。
秋天到了,天气转凉,母亲常念叨修伞郎该来取棉絮了。
但是,一年、二年、三年……,修伞郎都没有来。母亲念叨了好几年:修伞郎为什么不来取棉絮呢?他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难事?他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他没有棉絮冬天怎么过?当时怎么没问他家的地址,他不来也好给他寄回去呀!
修伞郎没来取棉絮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谜。后来,我长大了,慢慢明白了修伞郎的心意,其实他是因父母亲不收饭钱,送棉絮表达感激之意吧?
想起修伞郎,让我非常怀念那个年代的人际关系,人与人是那么纯粹,相互之间没有戒备,只有信任;也让我为修伞郎四海为家的洒脱生出些许羡慕来。
我一直有一个周游世界的梦想,如果有朝一日在周游世界的路上,我会随便去向陌生人借宿吗?会有人收留我这个陌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