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到不确定散文
我对自己观照得越多,我所经历的自我的假像就越多。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再也分不清什么是虚假的。这给了我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我找不到以前我曾有过的生活准则。
这发生了;这注定会发生。记住,一个人应为它的发生而高兴;这是一个好兆头。当一个人开始他内在的旅程时,一切似乎都是很明朗、很稳固的,因为自我控制一切,自我具有一切的准则。自我统筹一切,自我是主人。
当你在旅途上走了一段以后,自我会开始消失,它似乎会变得越来越虚假,越来越像是一种假像,一种幻觉。当一个人开始从梦中醒来时,他的准则就会丧失。现在过去的主人不再是主人,而新的主人还没有出现。于是就会有*,有混沌。这是一个好兆头。
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之后,就会有一种诚惶诚恐,心神不安的感觉,因为你感到失落,感到自己如同一个陌生人。在此之前,你很清楚自己是谁:你的姓名、你的体型、你的地址、你的银行余额——一切都是确定的,这就是你。你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自我。现在自我消失了,旧的房屋倒塌了,而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一切都是朦胧的,模糊的,过去确信的一切都消逝了。
这是好事,因为过去的确定只是一种虚假的确定。事实上那不是确定,在它后面深藏着的是不确定。所以,当自我消失时,你会感到不确定。现在你灵魂的深层展现在你的面前——你感觉到自己是个陌生人。你一直是个陌生人,只是你的自我一直在欺骗你,使你感觉到你很了解你自己。梦得太多,便会显得极为逼真。
早晨当你从梦中醒来时,你会突然之间搞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又是在哪里,你在清晨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呢?——你突然从梦中醒来,有那么一小片刻你竟不知道你是在哪里,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当一个人从自我的梦幻中觉醒过来时这也同样会发生。你会感到惶恐,感到不安,感到不踏实,但你应该为此而高兴。如果你为此感到痛苦,你就会跌回到原来的状态中,在那里一切都是确定的,一切都是统筹好的,计划好的,在那里你很清楚,在那里准则很明了。
抛开你的不安。即使它存在着,你也不要过于受它的影响。就让它存在着,去观照它,那样它也会消失。不安很快就会消失。它存在着只是出于确定的一种习惯。你不知道如何在一个不确定的领域中生存。你不知道如何在一个没有保障的世界中生存。之所以不安只是因为过去的保障,只是出于一种旧习惯的沿袭。它会消失。只是你必须去等待,去观照,去放松,并且为发生的一切而高兴。我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好兆头。
很多人到了这一步便折了回去,只是因为想找回自在、踏实、安适的感觉。他们错过了。他们快要接近前面的目标了,但他们却折了回去,不要那样做;要继续向前,不确定是件好事,它并没有什么错。你只需把自己调节好,那便成了。
你一直被调节得与自我确定的世界、与自我安定的世界相和谐。无论表面有多虚假,一切看来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你需要稍加调节才能去适应不确定的存在。
存在是不确定的,不安定的,是危险的。它是一种流体——一种不断运动变化的事物。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你要去认识它。要鼓足勇气,不要回头张望,要向前看;要不了多久不确定本身会变成一种美丽,不安定本身会变成一种美丽。
事实上,只有不安定才是美丽的,因为不安定才称得上是生命。安定是丑陋的,它是死亡的一部分——所以它才是安定的。无准则地生活是唯一的生活途径。当你带着准则生活时,你是在过一种虚假的生活。理想,准则,戒规——你把一些东西强加于你的生活,你在塑造自己的生活,你不让它自然发展,你要设法从中培养出些什么。准则是粗暴的,而所有的理想是丑陋的。有了它们你将错过你自己。你将永远抵达不到你的存在。
成为(becoming)不是本性。所有的成为,以及为成为某种事物而花费的一切努力,都会把一些东西强加于你。这是一种粗暴的行为。你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圣人,但你的圣洁中会掺和着丑陋。我要告诉你并要强调这一点:无准则地生活是对圣洁的唯一可能。即使那时你成了一个罪人;但在你成为一个罪人过程中,依然含有一丝神圣,一丝圣洁
生命是神圣的;你无需将任何东西强加于它,你无需去塑造它,你无需硬给它一种模式,一种戒律和一种秩序。生命有它自己的秩序,有它自己的戒律。你只是随它运转,随它漂流,你不要设法去推波助流,河水在自然流淌——你要与它成为一体,河流便会带你汇入海洋。这就是门徒的生活:一种自然发展的生活,而不是人为的生活。然而,渐渐地你的存在到达了云层,超越了云层和冲突。突然之间你*了。在杂乱无章的生命中你找到了一种新秩序。但秩序的性质已全然不同。它不再是你强加而成的东西,它更接近于生命本身。
树木也有秩序,河流和山脉也有,但那些秩序不是说教者、清教徒或者牧师神父强加的。它们不会找某个人去寻求准则。秩序是内在固有的;它存在于生命本身中。一旦自我不再操纵一切,不再拉来推去——“做这做那”——一旦你完全摆脱了自我,戒律,一种内在的戒律就会步入你的生命。它是没有目的的。它并不是在寻求什么,它只是发生了:就如你在呼吸,就如你饿的时候会找食吃,就如你困的时候会上床睡觉。这是一种内在的秩序,一种固有的秩序。当你变得与不安定相调和时,当你变得与你的陌生感相调和时,当你变得与你未知的生命相调和时,它就会出现。
在禅里面,有一种最美丽的说法之一:当一个人活在尘世的时候,山脉是山脉,河流是河流。当一个人进入静心时,山脉便不再是山脉,河流便不再是河流,一切都是一场大*,大混饨。但当一个人达到了开悟,达到了三摩地,河流又会是河流,山脉又会是山脉。
这有三个阶段:在第一阶段,你有确定的自我,在第三阶段,你有绝对确定的无我,而处于这两个阶段之间的是混乱;那时确定的自我已经消失,而确定的生命尚未到来。这是一个极具潜力、极富创造力的时刻。如果你变得害怕了,返身折了回去,你将错过一切可能的东西。
前面就是真正确定的东西。那种真正确定并不是要去排斥不确定。前面是真正安定的东西,那种真正的安定并不是要去排斥不安定。这种安定大得可以将不安定包容于其中,它大得可以不再害怕不安定。它吸收不安定于其中,它包容所有的矛盾。因此有的人会将它称之为不安定,而有的人则把它叫作安定。事实上,它既都不是又全都是。如果你感觉到自己是个陌生人,那就庆祝它,要心存感激。
这样的时候是极罕见的;要享受它。你越是享受它,你就越能感觉到确定的东西正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向你靠拢。如果你能庆祝你的陌生感,你的漂浮感,你的流浪感,突然之间你就到家了——第三个阶段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