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失落的岁月
之一
当我上大学时,当我在灯下专心学习时,灯突然熄灭了。这是宿舍里所有学生一致反对我的决议:遵守学校规定,准时关灯。我多么讨厌拉动开关的那只手,然后轻按一下,就又离开了生命线了一天。我茫然地坐在黑暗中,凝望着月光窗外,我很抱歉我哭了。
我年龄越大,时间越快,但我似乎更麻木。日复一日,日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海中。突然回想起来,我在世界上生活了超过10,000个昼夜,他们都消失了。
“儿子在河上说:死者就像丈夫,日夜不死。”实际上,时间如何能成为一条我们可以站立的河流,而这条河流在我们的身边流动,但我仍然相信我?时间不是某种。我周围的事物是我的生活。抛弃我的不是日子,而是我生命中的岁月。不仅是我的岁月,还有我自己。我不仅找不到过去的几年,也找不到以前的我。
例如,当我很久以前想起我时,当我想到大学宿舍里的泪流满面时,一个孤儿的影子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过去的几年中,这个孤儿被无情地抛弃了。他独自一人,无人陪伴,并希望返回现实世界是徒劳的,但事实上,他已不可阻挡地被过去带走了。我伸出手,但我无法到达他并带领他返回。我大声喊着,但是我的声音听不到他的耳朵。我必须承认这是一种死亡。我过去已经死了。我对他的怀念与死者一样。
但是,由于过去不复存在,现在转瞬即逝,未来不复存在,世界上真的有时间吗?这个无形的人为世界上所有生物行使着生与死的力量是谁?
我以为自己是草地上的雕像,目睹了几代孩子从远处嬉戏嬉戏,渐渐长大,谈论爱情,玩乐,并在我身边慢慢衰老,向远处摇晃。我在其中认出了自己,他和其他人走了相同的距离。我焦急地凝视着他,示意他停下来,但他没有理会。现在他已经超过我,继续前进。我伤心地看着他的衰老和死亡。
三
多年后,当我回到我出生的城市时,一位小学的老同学陪着我走过老样子的老街。他突然指向一个丑陋的女人,她坐在这条街上房屋的门口,静静地告诉我,她是我们这样的同学。我很快转过脸,无法相信我心中的偶像就是这样。我的心里有许多美丽的面孔,但是一旦我见面又见面,没有什么不会立即崩溃的。
我们始终认为,我们在童年时尝过的某种甜点是最甜的,我们在童年时听到的某种曲调是最美丽的,我们在童年时所见的某种风景是最美丽的。 “幸福的岁月是迷失的岁月。”您可以找到小吃,音乐和风景,但找不到年份。因此,相同的点心不再那么甜蜜,相同的歌曲不再那么美丽,相同的风景不再那么美丽。
当我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时,我知道人类彩色摄影技术已经取得了非凡的进步,但是我仍然找不到像我小时候看到的幻灯片那样明亮的色彩。失落的岁月就像那些幻灯片一样,闪耀着永远无法获得的幸福。
每次回到母校,我都必须在曾经长期居住的宿舍的窗户外面闲逛。芙蓉花仍在窗前,经过这么多年,它既没有死也没有长大。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我是否还在那儿。从那时起,我去过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遭遇,但这一切都是幻觉吗?也许,我还是我,只是走了一段时间?也许根本没有时间,但我同时存在很多,也许我会突然在哪里见面?但是我终于没有进入屋子,因为我知道我的宿舍被陌生人占据,他们将我视为入侵者,尽管在我眼中,他们是我青年时代神圣的入侵者。
在回忆的指引下,我们寻找老朋友并重新访问了老地方,试图找到过去的感觉,但徒劳无功。我们最终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的不仅是我们的童年和青年,还包括一个由一年中的人,树,房屋,街道和天空组成的完整世界,包括我们的爱与悲伤,感觉和心情以及我们的整个生活。那时的精神世界。
四
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时间会带走一切。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最宝贵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我们必须以某种方式将他们保存在安全的地方。我们已经忘记了宝藏的位置,但是必须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否则我们不会那么努力地追求它。换句话说,有一个灵魂的秘密房间,它隐藏了我们过去的所有宝藏,但是我们尽力记住要解锁的代码。但是,可能是有一次,纯粹是偶然,我们不小心碰到了代码,所以秘密室打开了,我们又回到了过去。
当普鲁斯特的主人公吃了一块浸泡在茶中的玛德琳零食,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愉悦和震颤时,他遵守了密码。瞬间的感觉,也许是味道,呼吸,旋律,石板上的阳光,与早已被遗忘的感觉相吻合,因此它融入了与这种感觉相关的过去气氛,这就是过去。生活场景从这种心态中浮现出来。
实际上,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了普鲁斯特式幸福的机会。在这个机会的触发下,我们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莫名其妙地迷失了。但是,很少有人抓住像普鲁斯特这样的机会,促使邵光重新出现。我们总是生活在我们面前,忙于对外事务。我们的日子很艰难,缺乏内部的连续性。过去的岁月就像未开发的底片堆积在黑暗的房间里。他们仍然在那里,但是与永远失去他们有什么区别?
五人制
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是因为他比普通人对时间的流逝更为敏感,而诗歌是他自己的避难所。有三种摆脱时间的方法:生活在回忆中,永恒的过去;活在当下的激情中并永恒化当下;生活在期待中,使未来永恒。但是,假想的永恒并不能阻止现实中的时间流逝。因此,记忆是悲伤的,期望是失去的,而当前的激情充满了狂喜和绝望。难怪最乐观的诗人之一也大喊:
“时针指示时刻,但是什么可以指示永恒呢?”
诗人的悲剧使命是:将这一刻变成永恒,摆脱时间的束缚。
谁能在时间之外生活并真正拥有永恒?
孩子和上帝。
孩子不关心时间的流逝。在孩子们看来,岁月是无尽的。童年是怀旧的原因是我们曾经在童年中拥有永恒。但是,孩子们会长大,最终我们会失去童年。我们的童年在我们知道自己必死的那一天结束。自从失去童年以来,我们也失去了永恒。
从那时起,我所知道的唯一永恒是我死后的无限时光,我的永恒不存在。
和上帝吗?我多么愿意与圣奥古斯丁一起向上帝歌唱:“您的岁月从未过去,现在永远都会过去。我们的昨天和明天将过去并进入您的今天。”我如何希望有一面永恒的镜子,可以反射我所有被时间抢走的财宝,包括我的生活。但是,我知道上帝只是诗人的避难所!
当我很小的时候,我秘密地写了日记。一开始的日记很幼稚,只是写了一些关于我今天所吃东西的好东西。我似乎本能地意识到,好味道很容易消亡,所以我想保持言语。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在言语中保持着许多美好的品味:爱,友谊,孤独,快乐,痛苦……在我青年时期的灾难中,我烧掉了所有日记。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一举动的严重性,而且我为过去几年的真正死亡而哭泣。但是,写作的习惯仍在继续。我一直将自己的最好的部分转移到我的文字中。最后,罗马不再在罗马,我用它来逃避时间的流逝。
还是虚构的?但是对于一个失去了童年却不相信上帝的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二
自古以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问:什么时间?它在哪里?人们及时地质疑和思考,没有回答,他们被时间永远带走。
现在几点了?人们被时间带到哪里去了?
为了测量时间,我们的祖先发明了日历,因此人类具有历史,个人具有年龄。年龄表示法-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时间。你真的拥有它们吗?他们在哪?
总是这样:仅仅因为我们失去了童年,我们就知道自己长大了;因为我们失去了几年,所以我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我们输了,所以我们知道时间。
我们称过去已经失去了什么,将来没有获得了什么,现在有了什么。但是,如何留住时间,现在是过去了,我们有什么?
多少个深夜,我呆在灯光下,不甘心到一天结束。但是,即使我整夜熬夜,一天也结束了。我们无法节省时间。
我们永远不能拥有时间,但是时间控制着我们的命运。在我们广阔而无边的手掌中,我们的短暂生活在同一时间呈现,而不考虑过去,现在或未来。我们的生与死,幸福与灾难早已被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