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散文
天气已经热到不能想象的地步,坐在教室里,舒志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汗水顺着皮肤流淌下来的感觉,头顶上的风扇估计这会儿也已经热疯了,没头没脑地在天花板上一个劲儿地甩着自己的脑袋,也许这样能让自己凉快一些。那“嗡嗡”的声音仿佛在说:“放我下来,我要去洗澡!”
“受不了了”,舒志趁着苏先生转身过去的时间,一把抓过桌上的笔记本,伸到桌子底下对着肚子扇起来,“爽啊!”舒志暗自痛快。同桌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舒志朝他不屑地“切”了一声,在苏先生转身回来的时候收回了笔记本。看看周围的同学,“怎么他们就这么淡定呢?”更让舒志不解的还有讲台上正讲得情绪激昂的苏先生。舒志将目光锁定在苏先生那件大衣上,看着那件大衣在讲台上从这头走到那头,“那件大衣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功效!”看着看着,舒志感觉到一自己体内又泌出了汗,“不行了,热成狗了!”舒志不敢再看下去,低下头看自己的课本。
苏先生这个人啊,酷爱大衣,夏天穿大衣,冬天,大衣的外面再加一件大衣。那是一种立领的黑色大衣,方便他走路的时候把头埋进去,他通过那黑色的镜框侦查这个世界,哪里安全往哪走。
下了课,苏先生布置作业:“这个作业,您可得好好完成咯,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认人!”听到这个“您”字,舒志感觉背后凉了一下。摇摇头,舒志收起课本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洗澡!
晚上,苏先生走进教室,把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放,“雍朝雨,来一下。”同学们闻声都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齐刷刷地低下头去,雍朝雨也才反应过来,“唉,慢半拍的学委。”舒志心里嘀咕着,斜着脑袋看雍朝雨走向讲台。
“你把这个复习资料给大家抄在黑板上。”苏先生低声说着,一边把几张纸递给雍朝雨。
“这个好多呀,不如用投影吧?”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让人头大。
“这个投影我没用过,你会用吗?”苏先生问她。
“我也不会,我们班有人会,让他帮忙放一下就好了。”
“谁会用?”
“舒志。”
苏先生看看教室里的人,似乎在找舒志在哪,然而他根本就不认识舒志。“嗯,算了吧,这东西还是别碰了,咱又不熟悉,万一弄坏了。还是用手抄吧。”
“哦。”雍朝雨答应着走下讲台,把班长也叫过来一起帮忙。
“大家把黑板上的复习资料抄一抄。”听到学委的声音,大家都停下自己手里的事,拿出笔记本,“用投影不是更省事吗?”同桌不解的说。
“谁知道呢,可能东西不多吧。”舒志铺开笔记本。
抄了一个晚自习的笔记,回到宿舍,雍朝雨给舍友借了晚上的笔记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宿舍很快就关了灯,雍朝雨点着台灯继续抄,“雨哥,还没抄完吗?”
“你们都抄了一个晚自习呢,我这才抄了多久呀!”朝雨有一丝抱怨的口气。
“你就不能跟他说说用投影?”舍友问她。
“他说他不会用。”
“咱们班有人会用呀!”
“我说了,他说怕弄坏了,再说了,你见他用过白板吗?”
“那你就不能让他把资料送你,或者你去复印一份?”
“我也想啊,但是每回下课都让我把东西给他。”
“好吧!”
“哎呀,我不给你说了,待会儿抄不完了。”朝雨用手堵住耳朵。
“行,你先写吧。”舍友也继续看书,不再说话。抄完笔记已经很晚了,朝雨也不看时间了,倒在床上,“回来又什么都没干成!”
放学后,舒志和承宇在自习室里多坐了会儿,估计食堂人少了,两人从自习室出来,苏先生从走廊那头迎面走过来,还是那件显眼的大衣,舒志一边走,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打个招呼,“要打个招呼吗?还是算了吧!”两边越走越近,而且明显的`是苏先生走得特别快,“马上过来了,到底打不打?”就差几步了,“算了,还是打吧。”
两人极没有默契地,舒志刚刚说出个“苏”字,承宇马上跟着叫,“苏老……”估计承宇刚刚也在纠结着,还没等两人说完,苏先生马上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诶,你们好。”眼睛没有对视,从自己看的方向挪开,扭向一边,从两人身旁直接走过。两人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舒志眨眨眼,看了看旁边的承宇,承宇也只耸耸肩,“走吧。”
“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怪呢?”舒志问问身旁的承宇。
“谁知道,你管他干嘛?”
“心里不舒服,你看看刚才。”
“习惯就好,我上次想跟他打招呼,还没开口他就把头扭往另一边了,搞得我挺尴尬的。关键旁边都是24班的人。”
“服了,在你们班也这样?”
“是啊。在哪都一样!”
是啊,在哪都一样,就像那件大衣。
苏先生除了那件大衣,还有那副厚厚的,大大的黑框眼镜,一头短短的头发,密密麻麻的胡子,配上左手的公文包,右手的温水瓶,让人在远远的地方就能认出他来,“那是苏先生!”他总是走得极快,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然而坐下来也没见他做些什么,他会长长地舒口气,仿佛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时,他就会慢条斯理地拧开他的温水瓶,喝上一口水,人生是多么惬意啊!
每每看到这一幕,舒志都会摇摇头,暗自佩服,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苏先生拿出一份资料,厚厚的一沓纸,左侧被他小心翼翼地用订书针一个挨着一个钉起来,他好像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特意看看那排整齐的,歪歪扭扭的针,一番自我陶醉后,“雍朝雨,上来一下。”他把东西递给朝雨,“你再辛苦辛苦,把这个抄上去,有点多,能抄到哪就到哪。”雍朝雨隔着眼镜好像看到苏先生笑了?大大的眼睛,抬起的嘴角,露出的几颗牙,没错,他是笑了!朝雨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带着一丝忐忑接过那沓纸。苏先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大家发现了,把视线转向窗外,从天花板上扭回来,一本正经地,慢条斯理地拧开温水瓶,“这会儿不急,你上课再写。”见朝雨已经开始写了,他便叫她停下来。
“哦。”朝雨走下来。
“老师,要不这个还是用投影吧。”坐在前排的同学向苏先生提出使用投影。
“不用不用,这样就可以了。”苏先生立刻拒绝了。
“老师,用投影吧,要不然朝雨回去还得借我们的再抄一遍,上回她抄到很晚才抄完呢。”
苏先生扭扭头,喝了口水,看了看朝雨,挤出几个字:“这个我不会用,你们会吗?”
“我们班有人会用。”
苏先生极不情愿地哼了哼,发出一阵鼻音,“嗯,那你们看着办吧。”
“舒志,你来放一放投影!”前排的同学朝着舒志喊了一声。
舒志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大多数同学也在小睡,突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都朝着前面瞪过去,舒志离得远没听见,前排的同学不好再叫,向他同桌使了使眼色,同桌推了推舒志,舒志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干嘛?”
“叫你上去开投影。”
舒志眨眨“血丝”眼,看见苏先生在讲台上,勉强撑起身子,靠在椅子上,看了看苏先生,苏先生赶紧把目光转到窗外。舒志揉揉眼,走到讲台上,“老师,您让我开一开投影。”苏先生抿抿嘴,将公文包放在讲桌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温水瓶站在一旁看舒志怎么弄这个高科技的玩意儿。
舒志给班长要了钥匙打开白板系统,金属的门一打开就发出“哐”的一声,苏先生赶紧上前一步看了看,见没什么事儿,喝了口水压惊。舒志从侧面拉出投影台,一套投影设备就出现了,苏先生上前一步看看这些东西,笑了笑,“还有这种东西!”
舒志不说话,自顾自调试着,苏先生在旁边看,舒志扭动投影的摄像头对准投影台,发出“咔”的一声响,苏先生以为什么东西断了,赶紧上前一步。舒志见苏先生反应有些大,连忙解释道:“没事儿,扭的时候都这样。”
苏先生紧紧盯着这些东西,突然冒出一句话:“嗯,以后这东西还是别用了。”
舒志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朝雨,弄好了,你上来放吧!”
“你放吧,我不上去了。”朝雨把资料递给舒志。
“对对对,还是你来放吧,她们都不会用,待会儿弄坏了就不好了。”苏先生生怕出错,不放舒志回去。
“没那么容易坏。”舒志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苏先生一听,似乎有点儿不高兴,把瓶盖拧上,庄重地把它放在讲桌上,坐在一旁。
课到一半,白板突然黑屏,苏先生惊得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等我看看。”比起苏先生,舒志倒显得镇定许多。
“是不是刚才把它扳坏了?”苏先生想起刚才那“咔”的一声。
“没事儿,没那么小气。”舒志继续“安慰”苏先生。
舒志打开电脑,系统提示长时间没有清理通风口,需要清理。舒志把情况告诉苏先生,苏先生盯着投影台,推了推眼镜,“那你有把握修好吗?”
“它没坏,清理一下就好了,只是要占用几分钟时间。”
“占用就占用吧,只要你能把它修好了就行。”
舒志不想再强调坏没坏,搬来凳子取下投影的后盖,“你小心啊,别再弄坏了。”苏先生在一旁说着。
舒志收下了苏先生的友情提示,什么也不说,苏先生在一旁看他取下后盖里的过滤网将里面的灰抖出来,不一会儿投影恢复正常。苏先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容,舒志继续操作,苏先生见没人理他,自己喝了口水。
快到下课时间了,苏先生让舒志收拾东西,“这东西以后还是别用了,太容易坏了。”
“行。”舒志有些无奈,差点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开心就好。”
收好东西刚好下课,苏先生提起公文包放在讲桌上,手里拿着温水瓶,也不看学生,“今天抄的您可别弄丢咯!复习的重点可都在上面了,刚刚我还看见有人用一张纸抄,您就不怕弄丢咯?连个笔记本都没有吗?”说完,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走到教室门口,低了低头,恨不能把头埋进大衣领子里,他向左边看了看,又向右边看了看,轻轻咳了两声,疾步向右边走去。
新学期重新分班,苏先生“留级”,舒志等人升上了高年级。
舒志和承宇一起来校报名,刚刚报名结束,承宇拿出一份作业,“你和我去找一找苏老师。”
“你找他干嘛?”
“他上学期让我回去看一本书,我写了点东西,想让他看看。”
“哟,还特意关照你了!”舒志有些惊奇。
“学期结束的时候找我谈话,因为我是体育生嘛,还说这学期要是还带我们班一定会好好把我带上去。”
“是吗?他这是要换个性格了?”
正说着苏先生,就看见他和另一位老师迎面过来,承宇走上前去,“苏老……”
“诶,您好……”苏先生把脸转到一边去,看向操场那边,高高的翘起嘴角,迅速从承宇身边走过,又继续和同行的老师谈笑风生。空气一下子凝结了,走廊上还有其他班的人,承宇红着脸,倒吸一口气,走到舒志旁边,把那几张纸塞进垃圾桶,“算我老母雀开屏(自作多情),走!”
舒志也不劝他,两人离开了……
苏先生就是这样,总觉得学生是一种“恐怖的”生物,不想和学生建立太多的关系,老是觉得有学生在讨论自己,每每看到报纸上有什么学生与老师关系没有处理好的报道,他就觉得触目惊心,生怕自己也出问题。对学生也是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
之后,大家还能在课间的时候看到一件大衣在操场的围栏边上走动,那是苏先生吧。只是很少会有人去和苏先生说说话,苏先生大概也“不认识”来和自己说话的,打招呼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