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下散文

  儿时的记忆中,总是少不了那棵核桃树。

核桃树下散文

  核桃树在我家老房子的后院,妈妈说,那还是我老太爷栽的,已经一百多年了。主干很粗,我们五个孩子手拉手搂过来还吃力,枝叶几乎遍布整个当院。后来里面已经长空了,我们顺着树洞爬进去,能藏下两个人。

  核桃树的西面是猪圈,北面是草棚,草棚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坐东朝西,两间,左面一间养着一只奶羊,它要供着三弟喝奶,右面一间放着干草和树叶。放羊、割草、搂树叶几乎是我课余生活的全部。南面有一个大磨盘,上面的碾子已经挡厕所去了,我们在磨盘上玩跳棋、骨头把、拍洋火皮,用粉笔画画。树南面是每年挖菜窖的地方。园子里收了大白菜,要把扎在上面的稻草绳解下,烂菜帮子劈去,然后放进菜窖储存。

  我们最常玩的是捉迷藏。几个孩子手心手背,决定由谁来找,找的人背对墙站着,其他人迅速散开,各自找自己的藏身之所。草棚里,墙头上,树上,门后,被垛后,大缸或者大纸箱子里,甚至鸡笼,都被利用上。藏好后,喊一声找,找的人便到处翻人。有时他还真找不到,却是藏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才露了馅。

  春天以后,核桃树的叶子一点点舒展开,枝丫上也有了一个个青杏似的小核桃,然后一点点变大。我们便每天眼巴巴看着这青青的核桃,盼着它快点长大,隔三差五地就摘下几个,看看里面长核桃仁没有。核桃仁的黄皮先长出来,瘪瘪的,然后渐渐长出白色的核桃仁。把那层淡黄的皮剥开,就可以享受核桃仁的美味了。青核桃的仁是又甜又脆又香的,跟晒干的核桃不是一个味道。我不大喜欢晒干的核桃,因为那层变得发黄发黑的薄薄的皮有点苦味。如果吃,我喜欢把它们用锥子挑着,在油灯上烧,让核桃皮从外面着起来,转动核桃,让着火的一面朝下,火就会一点点向没着的地方蔓延,直到把外面的皮烧煳,在地上一搓,核桃仁自己就出来了,那时的核桃另有一种香味,也没有那股子苦味了。

  在那个零食稀缺的年代,家里有这么一棵大核桃树,当然是极具诱惑力的'。不过,想吃青核桃仁可也麻烦得很:首先得把青核桃外面那层厚厚的绿皮去掉,绿皮熟了的时候会变薄,分几瓣裂开嘴,越裂越大,用杆子一打就自行脱落。青的时候可不行,那层绿皮把核桃包得紧紧的,我们一般是用石头先把绿皮砸掉一些,再到磨盘上使劲翻转着磨。用石头砸会快一点,但很容易把砸出来的液体溅到眼睛里,那绿皮不但有股子特殊难闻的气味,很苦,还非常“杀眼”,谁不小心溅到眼里,就会死死紧闭眼睛,眉头紧皱,苦不堪言。还有,那绿色粘到手上,不久会变成黑紫色,而且短期内洗不掉。磨盘上也会留下一片或者一道道黑紫色的印痕。

  洋辣子也很厉害。一种是苗条型,细细的,一寸来长,上面有又短又细的毛,黑黄掺杂;还有一种是肥胖型,椭圆形身材,短粗,身子和毛刺都是绿色的。洋辣子不声不响地趴在树叶上,几乎看不到它动,有时会掉下来,有时它的毛会飞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疼上了。相比之下,短粗的更厉害,火烧火燎地疼,小孩子会拼命哭闹,大人也会龇牙咧嘴。也没啥好办法治疗,有时揉碱面,有时用白线往下刮,也都让你疼得流泪。要是赶上它从你身上滚下去,那你可真是倒了血霉,你会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了。而且疼过之后,虽然暂时没了感觉,但你要是不小心碰到那里,钻心的疼会再次光顾。所以说想品尝到青核桃仁的美味,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秋天的时候,核桃外面的青皮开裂,有的只一条缝,有的露出半个核桃,有的全部和青皮脱离关系。几乎是含着,仅靠几根细细的筋勉强不让核桃掉下来。这时就要打了,因为树太高,得用一根长长的杆子打,有时还得上树。随着竿子打下去,核桃噼里啪啦掉下来,核桃树的树枝很脆,所以随之掉下的除了叶子,还有形态各异的枝杈。有的青皮只能剥下一半,有的全包着,就得放一阵子才能剥下去了。

  核桃还经常帮我化解矛盾。上三年级时,和我一座的是一个女生,那时都是两人用一张课桌,写字的时候胳膊肘往往会互相冲撞。有时两人互不相让,你一赌气压我胳膊上,我不服气抽出来再压你胳膊上,搞不好就会打起来。所以,同桌间往往在桌子中间划一道线,不知谁给起了个名字叫“三八线”,越界的要被对方警告。有时是口头上的,有时也是惩罚性的,比如被砸了一拳头。不过,好多时候写着写着字,稍不留神就会闯红灯,有时逗着玩倒在人家身上也不是啥新鲜事。遇到此类事件,我给她两个核桃吃作为自罚,马上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当然,核桃也不能仅仅在得罪了朋友的时候才同别人分享。我一般装上五六个,跟小伙伴玩的时候就分给他们吃。他们说我“够意思”,有了好吃的自然也会分给我,我有了什么事他们也主动帮忙。比如说该我生炉子,就有人帮我找柴火、添煤、收炉灰;该我值日时,会有人帮我擦黑板、扫地……

  就这样,我们每年都从长出一点点核桃仁开始,一直吃到打核桃。后来知道,核桃有健脑的功用,而且对头发有利。当时的我们只是觉得好吃,觉得有无穷的乐趣。不过,我和大弟弟的头发确实乌黑发亮,同学们都以为用了啥高级染发剂,三弟基本没吃过,头发就不如我和大弟弟的好。

  到三弟时,核桃树里面全空了,死树杈也越来越多,浇水、施肥也难以延缓它的衰老。它也和人一样,有自己的生老病死。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把核桃树放了,树叶树杈烧火,主干变成了家具,我现在的书橱有一个就是那棵核桃树的木头做的,非常结实。

  如今,核桃树早已不在,童年的欢乐也一去不复返,记忆却如微风细雨后的清晨:露珠晶莹剔透,花草鲜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