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优秀散文
就带《论语》吧。
治大国若烹小鲜,半部论语可治天下。就他吧。
这是否该是这个时代富可敌国、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一次最伟大的漂泊?
完全不像二千五百年前那个九尺六寸的山东大个儿,山一样坐在颠簸的牛车上。肚子已经咕咕在叫,嘴里仍在碎碎地念。
颜回出神地看着瘦骨嶙峋的黄牛屁股在车辕间有节奏地晃动,如果不是肚饿,大约早已沉沉睡去。早上得到通知跟师父出游,兴奋地只喝一瓢凉水就出来了。现在日过晌午,牛困人饥,师父却巍然不动,嘴里只是碎碎地念。
端木赐肩上那个绣花的褡裢里肯定有金子,但却歪在一旁自顾自睡去。子路想必也是肚饿,却竖着耳朵侧身在师父旁边,细听师父那些碎碎的念。颜回用柳条轻轻抽一下牛屁股,那老牛紧走两步后便恢复常态,仍是不急不慢。端木赐换个姿势,仍是睡。
师父原本想做职业经理人,齐景公卫灵公这些老板也曾有意,只是后来都不成功。在本国的老板鲁定公那里做了段时间的中层*,虽有些成绩,却总不被上层赏识。无奈办了个私塾,却仍想着做职业经理,隔三差五奔波往返,而且染上这碎碎地念的.毛病。
牛已经又老又瘦了,车也快散架了,师父也是一头的皱纹了,再过半个月,麦子也该熟了,也不知今年收成怎么样?临走的时候老婆一脸乌云,师父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真有些道理。
颜回乱乱地想着,轻轻唉口气。
看来只有子路是个好学生,他让俺赶车,自己心无旁鹜,细细地把师父这些年的这些碎碎的念都收录下来,后来和尖子班的七十一位同学补充完善后,终于完成一本手抄本,叫做《论语》。
颜回没想到的是,师父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圣人,就连差了好几辈的孟子也成了圣人。再后来,宋朝一个叫赵普竟然说半部论语可治天下。
天下治亦或未治,谁知道呢?
时光荏苒,只见真命天子轮番上阵,城头王旗变换,百姓饱或者未饱的,大约只有自己有肚子知道罢。
有一次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得到师父的表扬,但他深深知道,师父那些碎碎的念治不了肚饿,治肚饿得拿端木赐绣花褡裢里的金子才行。虽然,师父那些碎碎的念看上去很美,几乎胜过满脸阴沉、戴一支荆钗的爱妻。
几代轮回之后,一个叫司马迁的编辑戴罪立功,却悄悄地在他编的史书里留了一句,叫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不起早,你看草民总结得多么简洁明晰啊!
颜回若知,一定大呼:利也,深得我心!倘若无利,若是有权亦无妨,权与利,利与权,动能与势能互换,相辅相成,相得益彰,锦上添花,天作之合啊!
想当年,师父在鲁国也几乎做到首席执行官,管理过程中仍是触了老板的利益,结果被董事会冷落,不得不请辞。那些碎碎的念岂是权与利的对手?!就说那个赵普,不也是收了人家吴越王钱俶的十瓶瓜子金吗?若是没权,如何会有金来?若是金来,权岂会不为人用?
正想着,那二千多年前的古董散落了,满地都是夫子当年那些碎碎的念:仁啊,礼啊,义啊,信啊,孝啊,见利思义啊,为政以德啊,等等,遍地狼籍。
若是被恶言尚且不闻于耳的子路看到,必会拔剑与我拼命。慌忙收拾,胡乱归入背囊,
子路虽不在,仍是弱弱地说一声:
论语早已不治天下,既是漂泊途中而来,且随我继续漂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