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一世界的散文随笔

  从一株卑微的草可以看到阳光的恩泽,雨的摩挲,露的滋润,风的摇曳,星星的照耀,月的播洒,潮的起落。柔弱的草,文静的草,坚强的草,一岁一枯荣的草,野火烧不尽的草,你向我传递的是怎样的隐忍与坚韧,怎样的恣肆与洒脱,怎样的狂野与放任,怎样的*与不羁,怎样的自信与无拘?除了草,还有什么能够把我们引向这样纯粹而漫长的必由之路?我把眼光转向树林,树林里的大树无声无息;我把双眸投向庄禾,田野里的庄稼知趣地低下了头;我把瞳孔射向河流,河流里的鱼儿摇摆着尾巴溜到了一旁。我转过身,凝望身边的草,它们挺直了自己的腰杆,用一种不卑不亢的眼神告诉我,答案在它们的身上,*的呼吸在它们的身上,不能折断的灵魂在它们的身上,不能摧毁的意志在它们的身上——一切都在它们的身上。

一枝一叶一世界的散文随笔

  是的,这就是生命中的草。从它们的身上,我们很容易感受到一种发乎天地、日月星辰、风云雨露的底气与质地。这是对造化最好的诠释,这是对*与自性最好的主张。我从所有与草相关的词语中感受到这种不可压制的、不可降服的力与美:草丛,草地,草原,草甸子,草垛,草房,草稿,草荒,草芥,草窠,草寇,草料,草庐,草马,草莽,草昧,草台戏,草堂,草席,草鞋,草写,草药,草野……草书。对,所有与草相关的`词语都是世界上美丽的艺术品,它们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向人们的血管注入一种草的精髓,一种草的奔放与纵情。而草书,无疑正是这些艺术品共崇的至品:它是表达,它表达人类从古至今不断追求的*、平等;它是呼唤,它呼唤人性中最本真的血性与正义;它是引领,它引领人们进入最高的理性即感性世界;它是已知世界与未知世界的终极方向:一种看似芜杂、凌乱实则大智、圆润的格局,一种随意而不松散的“场”与态势,一种比乌托邦、理想王国更加接近生活与命运的答案。从大野中发端的草,人类所能够最终依靠并同呼吸、共命运的同伴。

  一株草,告诉我们天地间多少真谛?一幅草书,一样也告诉我们,与生存、死亡相关的道理。赵佶的草,张旭的草,怀素的草,孙过庭的草,黄庭坚的草,米芾的草,鲜于枢的草,祝允明的草,文徵明的草,徐渭的草,王铎的草,每一幅草书都向我们展示了生命的张力与内敛,向我们袒露了书者内心的丰富与博大。现在,我面对另一幅草书,它是汪波的草书。我惊叹于这草书焕发的力之美,神之美,气之美,精之美,韵之美。这美,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阳光的恩泽,雨的摩挲,露的滋润,风的摇曳,星星的照耀,月的播洒,潮的起落,想起了与生命、尊严休戚相关的一切。穿越纸面,我能够看到书写者挥毫泼墨时间的肆意与张扬,一样能够看到他的镇定与沉稳——无论怎样纵横放缩的笔墨后,都有一颗左右规则的心——以无规则左右规则,以大规则左右小规则,以粗犷的规则左右细腻的规则。这是生存的规则,一样也是书写的规则。

  帕斯卡尔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我在这里想说的是,芦苇还不能与人作为天地精华的地位担当。能够担当这个主体的,是草。只有草才有资格骄傲地进入*与正义的代言人的行列。因为它自然本色,因为它卑微谦恭,因为它倔强刚毅,因为它最顽强的生存欲望与求生技巧,因为它最广大的群众基础和沉默隐忍,因为它最狂野放任的内心世界,因为数不清的“因为”,我要对死去的先贤和今朝在看我文字的所有朋友说:“人只不过是一棵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棵能思想的草。”

  是的,草没有思想,但是,当人取代了草,人有自己的语言、姿势、念欲、色彩、芬芳——这一切是人所独有的——所以,在凝视汪波的草书的时候,我一样看到了书者丰富纷纭的内心苍穹。我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所有关注生命艺术的朋友们会和我一起惊喜地发现,在他呈现出的灿烂的艺术园林中,思想的火花迸射,迷离了我们的眼神——那些火花的背后站着的,是孔孟,是老庄,是海德格尔,是康德,是尼采……是所有流淌在我们骨子里的底线却又巅峰的光辉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