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推荐:散文写作需叩问内心
20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以来,中国散文终于挣脱传统绳索的捆绑,在一直占据主角的小说、诗歌等文类中挤出一席之位。对余秋雨散文一哄而起的近十年模仿之后,众多的东施效颦导致了种种并不如意的结果:史料堆积重叠、常识性错误百出、文化硬伤、花拳绣腿大行其道,以至于使学者和读者都对“大文化散文”厌烦不屑。随着大文化散文在新世纪的退潮,散文写作的渐次降温也便成了必然。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散文需要“退烧”而回归冷静。可喜的是,在这个热与冷的过程中,散文孱弱的体质明显变得强健起来。
首先是观念的改变,即“文化”意识的觉醒。散文不再是茶余饭后的书写和阅读,而是文化品质的载体之一。作家们往往从一圆之光、方寸天地中无限放大思想智慧的光芒,使作品变得更为开阔、沉雄、大气。
再是大潮卷过,种子已经播下。出现了一批代表性作家,然而,就整体而言,经典少之又少。像余秋雨那样大面积密集收获的作家和作品还没出现,创新与突破在徘徊中缓慢进行。关键症结是缺少对于历史、现实、文化的积累和洞见,而只在流行色与公共话语中穿越,加之独立人格精神的普遍缺失,没有博大的爱心和高尚的审美趣味,无法获得独力支撑的力量。有学者发出警示:“多数的历史文化散文,都落到了整体主义和社会公论的旧话语中,并无多少新鲜的发现。”
坦率地说,所有的创新都只能是传统的延伸,具体到散文创新,“丰富和完善内心,并用中国心灵和智慧进行创造”这条路是绕不过去的。现实主义永远是所有艺术种子生长的土地。以阎纲的《我吻女儿的前额》为例,那是悲情无边的大爱之歌。我相信所有人,包括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含泪而读,并在心中引起长久回声。还有龙应台的《目送》,白描的《被上帝咬过的苹果》,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真情的力量不可阻挡,真情永远是散文之魂。即使是特别抒情的散文也是如此。如刘亮程、许俊文对“泥土、庄稼”的真情,韩少功、李汉荣对“大地、星空”的敬仰,不无出新出彩篇章。
我想说的是,传统散文依然是新世纪散文这一文体的源头,任何妄图另起炉灶、取而代之的创新都是不明智也走不通的。换句话说,传统散文本身就具有接纳时代生活的无限空间,一茬一茬散文家所有的努力都是不断地为其注入新的源流,使得散文江河奔流不息,这也是散文永葆生机的唯一正确选择。
在这个被快速刷新的消费时代,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许多无解的困惑和迷惘,然而,不管世界变得多快、多新、多精彩、多无奈,若用心体悟,依然会发现总会有一些东西是恒定不变的,比如善良、仁慈、怜悯、义气、礼节、谦卑、敬畏,以及奋进、抗争、愈挫愈勇、成人达己、爱恨情仇等等,如此人类才在人性迷乱的纠结中不断确认着向善、向前的方向,并竭尽所能地去接近。散文作家有责任把这种恒定不变、稀缺珍贵的精神引力牵向更高的海拔。
说到底,散文写作是一个自悟、自省并寻觅共鸣的内心过程。不论是追求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人生,还是崇尚隐退内心、淡泊修持的操守;不论青睐阳春白雪、仰望星空,还是钟情泥土气味、草根情怀,都无碍于抵达各自内心的目标。但有一点是相通的:必须忠诚地融入当下的真实生活和人群,共此凉热。否则,无论多么辉煌的格局,都是镜花水月。一句话,只有创作出与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有血肉联系的作品,才能获得尊严和尊敬。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也别忘了叩问一下自己的内心:你为生活在当下的人们的精神救赎做了些什么?
特色首先在于它向我们展示了堪称重庆乡土文学活色生香的一角。此书四辑文字中,除“独抒性灵”一辑系人生感悟外,其余“故乡情怀”、“老城之恋”、“饮酒人生”三辑写的都可说是乡土散文题材,只是记事抒情,感今忆往的侧重有异。其中最为精彩的篇章,是“故乡情怀”写童年记忆的部分,《灌口》自然与民俗生气盎然的交织,《斗鱼》中闵崽儿与86斤大鲇鱼的生死拼搏,《老艄公与老舵工》外冷内热的性格较量,《塔子山石塔》的历史沧桑与现实坎坷的纠缠,都是内蕴深厚、耐人品味的佳作,也是关注重庆乡土文学者不应忽视的史料。此外,“老城之恋”中的.《笑眼》,以一个无辜美女夭折的经历,勾勒出一个时代的噩梦,发人深省;“饮酒人生”里《酒与女人》一篇,记述了一个如酒女人的意外结局,揭示了令人浩叹的人生无常,也使人久久难忘。
在散文艺术的表现手法上,本书也不乏可取的特色。文字洗练,简劲有力;敏于思辨,纵横自如,给人带来阅读明快的美感。作者在突破当前散文形式单一的努力上也令人赞赏:印象鲜明、情绪饱满、感悟真切的《斗鱼》,无愧朝花夕拾类的佳品;波澜起伏、浓淡相间、首尾呼应的《老艄公与老舵工》,则更像一篇迂回曲折、意境深邃的小说;夹叙夹议、简洁婉约的“饮酒人生”,颇有古典笔记小品的神趣;“独抒性灵”辑中的叙事抒情,分析说理,都是较好的散文。
因此,在缺乏人生积淀的时尚散文泛滥之际,我认为读读在乡土中扎下根来的散文,品品质朴自然之美,不仅是一种必要的调剂,也是更为有益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