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楼外楼散文

  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中发出千古的喟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千古*楼外楼散文

  而卞之琳在《断章》中写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谁的梦。”

  这两幅画面各有千秋。一幅是独上高楼,思悠悠,念悠悠,发志士穷达之悲。另一幅像是用目光串成的时光长线,不经意的一瞥,便可跨域万水千山。

  某种意义上,这暗含了中国古代文人对时间两种不同的观念。

  明月流风,天涯荒草,前人之道难以追攀,后人之路无迹可寻,感世伤人于是成了必然。翻阅古籍,也可阅出一二。前有《诗经》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后有赤壁绝唱“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这种悲生观自古有之。它的大前提是将人这一渺小的存在抛掷于宇宙、历史的大存在当中,就像一滴水汇入海洋,于是当事人觉察到了人生虚无缥缈,毫无意义。

  相较而言,《断章》对于时间的态度显得超脱多了。

  你在楼上看风景,看的是水光接天,江阔云低;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看的是数点清风,一只人影。由此,我们可将其推衍到我们的人生。少年就如同桥上看风景的人,“不知愁滋味”,即便“爱上层楼”,但毕竟囿于眼界,只见风流之韵。 随着年龄的增长,遇的人多了,见的事杂了,人就会逐层登上“人生之楼”,饱览当下之快意。而此时看到的,如同“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是少年时的自己,是昔日之景。

  一个人的成长史如此,读书史亦是如此。清代文学家涨潮在《幽梦影》中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诚哉斯言。于细碎的'时光中,我们对万事万物的态融为我们的血肉,我们的血肉又与作者的心灵和飞扬的文字契合,于是便读出了言外之意,韵外之致,于无声中听出有声,于有声中听出惊雷。这就像张爱玲之于《红楼梦》,毕淑敏之于《海的女儿》,随着“楼”的上升而见非同的书之山水。

  同样的,人类的整个历史也是如此。杜牧用《阿房宫赋》痛斥秦之骄奢以诫当世,苏洵借六国破亡之故事以醒当时,皆懂得以史观之,古为今用也。古为楼,今为桥,以古观今,方能以高屋建瓴之势体悟天下之兴衰;今为楼,古为桥,以今观古,方能以清醒之笔书写盛世之篇章。曾巩说:“史者,所以明夫天下之道也。”便是这个道理。

  陈子昂登幽州台,其蕴含的旷世悲思引发千年来的豪杰共鸣。但毕竟大了时间,小了胸襟。而卞之琳《断章》中不断的“看”,不仅是外面的风景,我想,更多的是内心的景深,国家的气象。一个人惟有”看见“,方能直面历史,品鉴人生。

  从另一个角度看,前者注重生命的结果,后者注重过程。三维与四维的比较,四维显然更具优势。

  余秋雨先生说:“人生就是从旧的废墟走向新的废墟。”千古*,风云不定,从这一层楼走向上一层楼,方能在旧的废墟中落地生根,开出别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