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麦子经典散文随笔

  过了小满,芒种将至。大江南北,有绿,有黄。绿,绿得绿油油;黄,黄得金灿灿,景色如画。此时,那些陈年旧事,从我脑海里蹦出,不由得勾起了我的记忆……

拔麦子经典散文随笔

  那是我在部队的日子里,有一年,随着连队在河北涞水执行任务。在那里,正值麦熟季节,我们参加了当地老百姓抢收麦子的爱民活动。

  凌晨四点,连队吹响了起床号,战士们整理完内务、洗漱完毕后,就进了饭堂。大家吃完早餐后,夜空中还挂着一弯月儿,朦朦胧胧。

  随着一声集合号响起,各排带着战士跑步到了操场。这时,连长一声口令后,说:“同志们,今天我们连队帮老百姓收麦子。这儿收麦子,与南方不同,是用手拔麦子,而不是用镰割,大家在劳动中,要做到严于律己,发扬我军的光荣革命传统,完成好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我们一路走着,没有人说话,路过一片树林,听到了小鸟儿“叽叽喳喳”了起来,那声音清脆、动听,好像是在跟我们打招呼:“解放军叔叔,欢迎你们!”

  我们到了麦地,天已是蒙蒙亮亮。

  风,凉飕飕,一股儿一股儿的,那挂在麦梢上的露水珠儿,晶亮晶亮,一摇一摆的,活像个小精灵,把个麦田点缀得好美丽!

  看着这金灿灿的麦子,颗粒饱满,它凝结着庄稼人的血汗,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麦香,真是沁人肺腑。

  生产队长把我们领到了田头。他四十来岁,中等个儿,身穿黑色的棉布衫,腰间系着一条褪了色的旧红布带,留一小平头,古铜色的脸,精神抖擞,微微笑着,一边做着拔麦子的示范动作,一边不快不慢地说:“嘿嘿嘿,俺北方啊,兴拔麦子,是祖宗传下来的。这拔,拔麦子,先弯腰,蹲马步,两脚向前同时用力,双手捋一小把麦子攥紧,用力连根拔起,顺着朝鞋帮上一磕,稍一抖土,转身放下。嘿嘿嘿,干这农活儿啊,就这么简单,如此循环着。俺这儿呀,常言说,这拔麦子,一是松了土,二是有利于出土的玉米苗生长,可以提高产量。嘿嘿嘿,听说你们解放军部队要来,我叫人鸡叫三遍就烧了开水,还熬了绿豆汤,解放军同志们,我们老百姓欢迎你们!”

  之后,连长下达了命令,一场拔麦子的战斗打响了。

  两人一垄,每个战士就像长跑比赛的运动员,一个也不示弱,使劲地拔麦子,拼命地拔麦子。那“沙沙沙”“啪啪啪”声,惊得那馋食的麻雀四处逃窜,连野兔子也骇得跑了出来,惹得战士们一片呼叫,那声音回荡在麦田的上空,好一派热闹景象。

  我们在前面拔,老百姓跟在后面捆麦子。这捆麦子是门技术活儿,他们拿起一小撮麦子,分开穗对穗的.一拧,打成个结,别在那搂麦子中间,两绺麦杆分开,然后放在地上做“靿子”,再抱二、三把麦子上面,找出那两绺麦杆对折捆起,把麦捆矗立起来,以便风吹日晒。

  太阳出来了,温度渐渐升高了,战士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也没有人吭一声,个个忙得笑眯眯,笑得美,笑得灿烂。

  我和周小发一垄。他是75年的兵,个高、体壮、力气大,他拔麦比我快,一直在我的前面。我们拔了一垄又一垄,他为了不让我追上他,不拘小节,老是拔了麦子磕土的时侯,总是把那土溅到我的脸上、嘴里、耳朵里、还有衣领里,浑身上下都是沾的泥土。我的脸上时不时地发痒,就无意间伸手抹一下,还是拼命地拔我的麦子。

  “喂,沔阳兵(他给我取的小名),咋的,你脸上怎么有血?”周小发掉过头来说。

  “周小发,瞎扯,你拔麦子拔晕了吧?”

  “哼,我瞎扯,晕了,你叫别的战士看?又是泥,又是血的,仿佛小朋友涂的水彩颜料,像一只大花猫似的。”

  “你是大花猫!”我不饶地说。

  忽然间,我抬起一双手,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手,是被麦杆磨破了流着血,竟然抹到脸上了。

  “哼,我的沔阳兵呀,你啥时侯追上我呀?”周小发朝我翻着白眼珠。

  我怒目相视,瘪了瘪嘴,向他摆出了一副不服的架势,发出了挑战信号,心想:“看来这拔麦小事儿,还不能小看,输赢就是你我之间的搏斗,它是个战场,是一场战斗,也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厮杀’。作为一名军人,没有退却和畏惧,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上、敢闯。周小发,你瞧着吧?”

  这时的我,就像听到了冲锋号,忽地从战壕里跳出,打开了枪剌,端着枪,冲向敌人阵地,近距离地“厮杀”了起来。我咬紧牙,就像“疯”了似的,拔呀拔,拔呀拔……无形中就冲到了周小发前面。

  “沔阳兵,你,你‘疯’了,泥土都溅到我脸上、嘴里、耳朵里、满身都是,你慢点儿,好不好,慢点啊?”周小发很生气地说。

  “嘿嘿嘿,周小发,周小发啊,你也有吃泥土的时侯了,啥滋味呀?是甜还是苦啊?你啥时侯追上我啊?”我掉着头眨着眼睛调侃着。

  “哼,你个怂兵,算我小看你了。”

  很快,到了晌午。连长吹了声长哨,停止了战斗。

  集合了,战士们的脸上,都成了大花猫,每个人提起鞋抠里面塞的土,你看看我笑,我看看你笑。有的战士在没防备之意,一个战士捏着手中的泥就塞进了另一个战士的嘴里,就引来一场“厮杀”风波,在田埂上翻来滚去,引起大家捧腹大笑。

  拔麦子的时侯,战士们的手都被磨破了,手上沾着血都凝固了,斑斑点点,点点斑斑,有大一点的,有小一点的,都变成紫色了。脖子和手臂也被麦芒剌得红肿,又痒又痛,身上衣服就像在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没有一个战士说痛、说累、说苦,仿佛钢铸似的。

  乡亲们提着土茶壶,用个大碗,把茶斟得满满的,挨个递给我们手里,说:“解放军同志们,辛苦了!辛苦了!你们是我们老百姓的亲人!和我们心连心啊!”我们喝着茶,心里痒痒的,美美的,甜甜的。

  我们回营房了。大家跑到澡房洗了澡,也洗了衣服,找卫生员擦了红汞,包了伤。吃过饭后,睡个午睡,那下午就是训练和学习了。

  在训练和学习中,有一节课是班里*学习讨论。讨论来讨论去,我们班有个关中兵(渭南人),讲起他家乡女人看麦熟的故事:我们家乡啊,俗话说:“麦梢黄,女看娘呀!”这种风俗辈辈沿袭。关中的婆娘看见麦田里的麦梢黄了,她们啦,就各自想起了自家的娘,和娘家所有的亲人,还想到了娘家的麦田,娘家的麦梢是不是也黄了啊?于是,她们在家里就忙碌了起来,发面、蒸大馍、烙锅盔、做点心、煮鸡蛋,这时侯自家的杏子也熟了,也摘下满满一篮。然后,将自己打扮一番,拿着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再喊来小姨子,说:“芳啊,来,看看我,漂亮不?”

  小姨子嘴也甜,说:“嫂啊,漂亮!漂亮!要是哥看到了,准喜坏了!”

  “死丫头!”嘻嘻一笑,就带着礼物回娘家。

  到了娘家的门口,喊着:“娘啊,爹啊!”院子里的大黄狗“吱吱”地“哼”,上前来嗅着,眼睛发呆。娘迎了出来,抬起脚踢了它,使了个眼色,它摇着尾巴走了。娘领着女儿进了屋,接过礼物放到了桌子上,说:“兰儿呀,你回来了,好,好,娘正想你呢!”

  女儿一把抱住了娘,说:“娘啊,您好吗?”

  “娘好着呢,你娘好着呢!”娘的眼眶流出了泪。

  女儿喊着爹,一起去看娘家生产队的麦田,走在田梗上,爹说:“今年的麦子比哪一年好,黄的早,过两天就收麦子了。”

  风吹着,阵阵扑鼻的麦香味儿,沁人心脾,女儿的脸上笑开了花。

  麦熟季节,在我们关中的田野上,到处闪耀着女人回娘家的身影。

  听他讲完,我们就议论开了,都说着,这是一幅充满浓浓乡情味,亲情味,柔情味,美好温馨的画面。

  据当地老百姓讲,这拔麦子一般选在上午,因夜间的露水润湿了麦子,不容易散落,麦杆也柔软,拔的时侯轻松。要是到了下午,酷热难挡,干活就会很辛苦、很累,再就是麦子经过风吹太阳晒后,干枯了,就容易散落,麦杆也容易伤手。北方麦熟时节,都是上午拔麦子,下午抢收、抢运,运到打场上。再就是铡麦,铡下麦蔸分开,晒麦,用碌碡碾压、翻场、收场、扬麦、进仓几个环节。

  我们连队,在附近的几个生产队拔麦子,持续了好几天,都是清早出去,中午回营区,下午搞训练和学习。虽然累、苦,疲惫,但磨炼了人,说明了革命战士的一颗心永远是红的,无私地奉献给党、祖国、人民。

  多少年过去了,那当兵拔麦子的场景,我一想起,还是甜甜的,温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