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里的流年散文
第一次见到H是在波尔多。
波尔多是一家咖啡馆的名字,H是这里的调酒师。
暗红的色调和着低沉的音乐,流淌在咖啡馆的角角落落,充满了柔情似水的暧昧。我走近的时候,H正在调酒。他右手握着基酒正在向杯中倾入,正宗的马天尼鸡尾酒。当缓缓的金酒与香醇的美思酒相融时,我突然间发现了结合的美好。
当H注意到我的时候,我正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煮花式咖啡的优美动作。他灵巧的双手在瞬间就完成了一款花式咖啡的煮制过程,很漂亮的一杯维也那咖啡。他很友好地请我,我轻轻地试了一口。“恩,你的水平真不错!”我很直接地赞美他。H的笑脸顷刻黯淡,酒窝突然间就消失了,于是我低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感觉那种苦涩中略带甘甜的味道,固执地盘桓在味蕾上。鲜奶精淡淡的甜味总是敌不过咖啡固有的苦涩。那浓烈的感觉,让人有些绝望。
如果说到朋友就会想起老酒,那么咖啡一定和恋人有关。果然,H告诉我他失恋了,然后就不声不响地把一杯爱尔兰咖啡放在我的面前。那漆黑晶亮的方糖正飞速地沉下,厚厚的奶油遮住了威士忌的清香。像是在和他赌着什么,我仰头将杯中微热的咖啡一饮而尽,一股酸苦弥漫了整个口腔。H对我这种消极的饮法丝毫不惊。想着也许又是一个很老俗的故事,我朝他撇了撇嘴,就转身离开了波尔多。
再来波尔多,是H的电话邀请。被咖啡诱惑着,被和咖啡有关的东西触动着,我无可拒绝。缓缓流动的.依然是H所钟情的那首《流年》,依旧是清晰明亮的酒窝,H一脸明媚地做出欢迎的手势。咖啡机银亮的光泽映衬着他帅气的轮廓,他气定神闲地洗净咖啡壶,放上咖啡豆,咖啡机瞬间便飞速旋转开来。这间隙,他静静地发着呆。H从不给我让坐,也许对一个调酒师来说,最多的状态就是站。我看着那敦实厚道的马克杯,深棕色的液体里只有一片柠檬孤独地漂浮着。“不要空腹喝咖啡,那样你的胃会受不了”,H拿来了奶昔,还有开心果。我笑着告诉他,最初听说开心果这个名字,我还以为吃了可以很开心。H微微笑了一下说,是啊,爱情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它远没有一杯咖啡来得温暖。
这一次我知道了A。A是H的女朋友。当H在全国调酒师大赛中失败后,A把他数落得一无是处。一直以来,A习惯了在H的羽翼下取暖,她不习惯看到H的脆弱。于是,A转身就走,离开了和H苦苦经营了四年的爱情。A的照片静静地躺在H的钱夹里,媚俗的桃红到她身上竟是如此的惊艳,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同样经过层层修饰的卡布奇诺。H却认真地问我那杯爱尔兰的味道,我闭上眼睛说,分手是爱尔兰咖啡无可奈何的酸苦。“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H提醒我。我说:“对,感情没了就不许追了”。接下来,我不再看他,但我知道H一直在盯着我。
轻轻地尝了一口,那不勒斯咖啡的苦涩居然如此强烈,夹杂着柠檬特有的酸楚,烫热苦涩的液体充斥了我的整个喉咙。H显然觉察了,他坚定地说,生活就是这样,既然遇到了,再苦也得去尝。我默默地笑着,感觉H就是深棕色咖啡上那片孤独的柠檬。
这个美丽的城市越来越多地生长着许多优雅时尚的东西,比如咖啡馆。只是有时我在想,现在的爱情愈来愈像是速溶咖啡,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全身心地去煮一壶咖啡豆。除了H。可惜的是,他还没有寻到懂得品尝的那个人。
忙于工作,忙于写作,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去波尔多。
等我再去的时候,波尔多已关了门,也就没了H的音讯。我把这段往事写成一篇题目为《咖啡淡了》的散文,当朋友告诉我文章发表在榕树下的时候,我发现后面只有一篇评论:我的城市是温暖而明朗的色彩,它载着咖啡浓烈而甘苦的醇香,以其不变的温度,在悠悠时光里为你守候!用户名是H。一种物是人非的恍然,我的眼睛突然间就湿润了。
认识H,我才真正地认识咖啡,真正地体验了什么叫唇齿留香。那种深邃,那种醇厚,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在以后的时光里,我总是不断地想到H。他在波尔多优雅的音乐中细细地调制着生活,却怎么也掌握不了人生的离合;他调好了酒,却调不好咖啡里爱情的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