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唯散文
前不久在圈楼的书店借到一本专门写野人的书。这是个比人类文明出现早得多的群体,我们生存的星球上特有几个神秘荡然区域都有野人的踪迹,合上记叙野人的典籍,不禁想起一个我所知道的“野人”。好像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叫四唯,是柳塬人心里永远的谜。没有人知道四唯从哪来,听村上的老人讲,四唯是被遗弃在野外的私生子,被山上的野猴捡去养大,野猴老了就把四唯送到柳塬村南废弃的土窟里,人们春种秋收时他偷一些种子和粮食,日子久了善良的柳塬人就把他看作村中的一份子。
四唯的名字是一个远方僧人在村上化缘时给他取的,取意四方天地唯我是善。夏天,四唯只穿一条不知是谁给的粗布短裤,浑身裸露出的部分长着寸许长的黄毛,前额明显凸出,眼小而圆,牙齿洁白,颌下有短须,壮如青猴,但不凶猛。冬季四唯用羊皮反绑在身上,脚上也是用羊皮绑成的“兀拉”,头上有时顶着罗嘎叔给他的没熟过的帽胎。不论冬夏,四唯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村南的古柳下。
四唯犯过的唯一错误,是躲在辽河边的青草里看村上的女人们洗澡,那次四唯被村上的男人们打了个半死。有很长时间他都不敢到村上来。在路上遇到女人时更是躲的远远的。记得那年辽河发洪水,整个柳塬除了古柳附近的土窟都成了水下建筑。四唯的“家”成了人们理所当然的避难所。对于这些人的光临,四唯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不肯再进土窟居住,我们问他原因,四唯一脸恐惧的'指着衣装不整的女人们,一时间人们都有种歉意。四唯躲在一株果树上,把那些尚未成熟的青果扔给人们充饥。虽然满脸痛惜的神情,但总是把那些略大的扔过来,自己留两颗最小的。
那次大水后我就回到了城里,一连十几天都没再见到四唯。千禧年初,我领着妻子儿子回柳塬。汽车路过乡上的敬老院,四表哥大声叫我,快看还认识那是谁吗?我茫然的望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黑瘦矮小的老头蹲在敬老院大门口,手里还拿着一蕙干玉米。四唯,在我的喊声中,那人缓慢的站起,等看清眼前的我,四唯昏暗无神的眼里显然忘了我的名字,却一定知道我是谁。后来四唯从他破旧的行李堆里拿出一件玩偶,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儿时玩过的,后来不知落在哪儿。一件保存了二十多年的玩具,它唤出了我更多的泪水。送给他带给家人的进口水果,四唯张开嘴,指了指没剩几颗的牙,一脸熟悉的憨笑里却有几分父爱般的慈祥,除了钱我给四唯留下了很多东西,他一生也没用过钱,自然也不知道它的用处。
再后来表哥告诉我,四唯在秋后的一个黄昏无疾而终,下葬时身体缩成八九岁的孩子般,四唯又回到了他的土窟里。偶尔再回柳塬,总忍不住遥望村南的土窟和果园。花潮如海,鸟鸣悠悠,其间依稀能听到儿时玩耍时的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