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三十六国今何在散文

  公元前105年,河北定兴人,汉武帝宠爱一时的李夫人之兄贰师将军李广利,带领数万兵马,从洛阳出发,开始了一次极具冒险性质的远征。这次远征的初衷,首先是汉武帝垂涎大宛名马——汗血马的结果,其次才是汉帝国为彻底扬威于西域诸国,取代和清除匈奴帝国对西域诸国的控制和威胁而采取的一次空前大胆的行动。第三,李广利及其大军的这一次远征,是西汉时期*帝国对西域进行的规模最大、收效显著的一次军事化巡抚。

西域三十六国今何在散文

  所谓西域,按照羽田亨的说法,即自阳关、玉门关以西,皆为西域。只不过,今*境内为小西域,再扩至伊斯坦布尔为大西域。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甚至多种效力或者说后果。汉武帝这个人是,他与匈奴的战争也是。他穷兵黩武,与匈奴的酷烈战争持续了半个多世纪。匈奴内部分裂再彻底失败,汉帝国由文景之治而积攒的国力也耗费一空。早在汉武帝决心反击匈奴之前,一个出身陕西城固,时为中郎,“宽大信人”且“为人强力”的勇士横空出世,这个人就是历史上第一次“凿空”西域,使得*帝国第一次张开瞭望世界和人类文明之眼的张骞。

  张骞当年所走的路线,无外乎过天水、陇西,由兰州或者今临夏州渡过黄河之后,再入河西走廊,至敦煌和玉门关、阳关,穿越罗布泊进入*境内。他第一个到达的国家,当是位于今甘肃玉门市境内的疏勒国(另一说在今*喀什市和疏勒县一带)。但从保留至今的疏勒河名称来看。疏勒国最早可能就在河西走廊西端的玉门市境内。对此,众所周知的是,在汉武帝及其将军卫青、霍去病等人还没有将河西走廊正式纳入汉帝国版图之前,对于中原农耕地区的人来说,西域肯定是缥缈而神秘的“仙境”所在。关于这一点推测,在《穆天子传》一书中有明确的答案。

  河西走廊一带,最先的居民有记载的,当是羌、乌孙、大月氏,匈奴崛起后,先后于公元前187年和185年,对大月氏进行了两次毁灭性的打击。在匈奴帝国的强大军事威胁之下,大月氏不得不像被他们打击的乌孙、羌等民族一样,无奈地唱着哀歌,群体性向西迁徙。由此而引发的欧亚大陆大迁徙活动剧烈而又壮观。由此也可以推测,后来集中分别坐落在今*境内的城廓诸国(三十六国)也有过同样的迁徙和重建背景。历史上,所有的迁徙几乎都是*的,战争是一方面,还有天灾人祸。

  张骞与百多位勇士冒险的结果,是为汉武帝对匈奴实施大规模的反击战找到了切实的行军路线,也窥破了长期缭绕在匈奴背后的迷雾与实力。因为,尽管张骞第一次出使途中被匈奴扣留十多年,也在匈奴娶妻生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使命。侥幸逃跑后,再度启程辗转到大月氏新建立的国家——康居。他的目的就是说服大月氏不忘旧仇,与汉帝国夹攻匈奴。可是,康居国王拒绝了他的请求。张骞又去联络早年间被匈奴击逐而逃的其他部落和国家。这些被匈奴打怕了的小众民族,知道自己无力与匈奴帝国抗衡,又无法得知汉帝国的真正实力,均婉言谢绝了张骞的劝说。

  可以说,张骞这一次出使是失败的。但他绘制并带回的地图,使得此前密不透风的匈奴有了一些无法缝补的漏洞。即,有了详尽的地图,匈奴及其疆域、军事力量的配备,乃至风俗习性和内部结构,再不是神秘不可测的,而是有了一束洞彻和窥破的曙光。这对于刘彻和他的汉帝国而言,是空前的一次了然与“恍然大悟”。因此,汉匈大战在公元前133年暮秋的马邑拉开了帷幕。这时候,匈奴最为英姿天纵的单于冒顿、老上已经过世,接下来的军臣和伊稚斜无论是在军事能力还是个人统治威信上,都不可与前两任单于同日而语。

  这场战争是继秦穆公、赵武灵王、秦开、蒙恬之后,中原帝国对啸聚在蒙古高原的游牧帝国进行的一次从规模、时间、功效和影响上最为宏大、决绝的一次军事对垒与帝国对决。此间,出现了诸多的英雄,如卫青、霍去病、路博德、赵破奴、李广、李敢、李陵等等。一时间,汉帝国的将军们在蒙古和西域逐鹿沙场,各显其能,分别建立了个人乃至帝国的煌煌功业。由于匈奴分裂而溃散,由张骞凿空的西域顿时豁然开朗起来,特别是霍去病接应投降的匈奴浑邪王,并将河西走廊纳入汉帝国疆域之后,整个西域,就朝着中原大幅度敞开了。

  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伟大作为,汉武帝及其将军们,开创的是一个全新的帝国及其胸襟视野,打开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领域和新版图。由西域而中亚和欧洲,汉帝国首次将自己融进了世界和人类文明范畴。当年张骞穿行的西域城廓诸国,也纷纷投入了汉帝国的怀抱,将失势的匈奴搁置一边。尽管如此,公元前105年李广利大军还是在高昌遭到了冷遇。他带领的大军越过罗布泊,正当急需要大批物资的供给的时候,楼兰王和高昌王等西域诸国却下令紧闭城门,不予理睬。接下来的姑墨、精绝、焉耆、龟兹、且末、温宿等等国家也如是。致使李广利大军还没到大宛,五万人只剩下两万多人。只好回到阳关,请求补给人员和物资后再行出征。汉武帝震怒,下令说,倘若敢踏进阳关一步,立斩不赦!

  这是两汉时期乃至西域历史上最著名的两次事件。当然,李广利的第二次远征获得了胜利,击败了大宛国王猎骄靡并其将军煎糜,迫使大宛国敬献像汗血马数千匹。汉武帝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天马,兴奋至极,作《西极天马歌》流传于世。然而,李广利在漠北被匈奴抓获并杀之祭告天地与先祖。尽管陈汤、甘延寿在康居击灭了北匈奴呼图吾斯,但时过不久,西汉也开始衰落。由于自顾不暇,对西域的控制也慢慢有心无力。但张骞开创的丝绸之路却因此而清晰和“深刻起来”。

  直到东汉时期,班超、班固家族的勇士们再度出使和经略西域,才接续上了张骞等人的余脉。两汉帝国对西域前后长达两百多年的开凿和维护,使得原本就与“内地”紧密相连的西域“汉化”程度加深。其中的西域三十六国,从国王到民众,都是在漫长的历史时期由内地而迁往西北的华夏民族,计有乌孙、龟兹、焉耆、若羌、楼兰、且末、小宛、戎卢、扜弥、渠勒、皮山、西夜、蒲犁、依耐、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尉犁、姑墨、卑陆、乌贪訾、卑陆后国、单桓、蒲类后国、西且弥、劫国、狐胡、山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车师尉都国、车师后城国等。此外还有位于中亚的大宛、安息、大月氏、康居、浩罕、坎巨提、乌弋山离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

  这些国家和部落,灿若星群,棋布在浩茫的“西域”,色彩神秘,历史传奇。但由于生存环境强敌环饲、多民族不间断争战,“三十六国”多数或被周边国家和民族兼并,或在风沙和瘟疫之中自行消失。具体来说,自敦煌以西,主要有以下几个名声较大、持续时间较长的国家。

  玉门关之外,第一个国家是古楼兰,位于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之间,距离罗布泊约三十公里左右。因为它是商旅和军队穿越沙漠之后可见人烟的第一座城镇,商业和军事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前汉书》《后汉书》多次提及。但到西晋时期,由于沙漠侵蚀、强国兼并以及水流断绝和瘟疫等不可抗原因,楼兰逐渐荒芜,至唐开元年间,已成废墟。由敦煌出至楼兰的丝绸古道已被直通吐鲁番大海道以及到若羌的于阗道替代。

  再一座兴盛城市是西州,即高昌古国(今吐鲁番东哈拉和卓乡)。唐时,高昌王名麴文泰,玄奘夜半逾城,千辛万苦至高昌国,受到了麴文泰的隆重接待和挽留,并赠予他诸多的人马、盘缠。玄奘念起真情,曾约定由天竺返回后再来高昌国。殊不知,在玄奘翻越帕米尔不久,唐帝国的阿史那社尔、侯君集等人带领交河道大军开进西域,高昌王麴文泰受前突厥控制,负隅顽抗,城池被攻破,个人也被押往长安斩首。数年后,玄奘游历印度归来至于阗,闻听麴文泰已经死去多年,绕道今的外蒙和内蒙古回到长安。

  不再过高昌,可能是玄奘怕睹物思人,心有所伤之故。

  唐帝国完成了对西域的收复与控制后,曾在高昌国旧址设立军镇,领高昌﹑柳中﹑交河﹑蒲昌﹑天山五县。斯时,其民众多数由陇右地区的汉族麴、张、马、索、汜、阳、宋、赵等姓氏组成,又有鲜卑秃发氏、突厥阿史那氏、车师车氏、鄯善鄯氏、龟兹白氏、焉耆龙氏、于阗尉迟氏、天竺竺氏、月氏支氏等诸多民族姓氏,还有中亚地区的昭武九姓国的康、安、曹、史、米、何、石等姓氏居民。

  与高昌相邻的是交河故城,原为车师国所在地,地处天山豁口,城中多寺庙。一度为唐帝国在西域设置的较大屯田区。曾做过安西节度副使的诗人岑参有诗句说:“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接下来是巴里坤古城,位于天山北麓东部,是翻越天山达坂的第一站,南邻天山北岭与哈密,北可直达蒙古高原。

  巴里坤之后,是北庭都护府所在地吉木萨尔,即位于天山北麓东端,准噶尔盆地东南缘,东邻奇台,西接阜康,北越卡拉麦里岭与富蕴县相连,南以博格达山分水岭同吐鲁番地区、乌鲁木齐为界。

  疏勒(今喀什),唐时安西四镇之一,突厥语为有水之意,历史上因与突厥和回纥关系密切的粟特人居住此地较多,又称粟特城。回纥语称“喀什噶尔阔纳协海尔”,意思是喀什噶尔老城,又名托克扎克。疏勒都督府链接塔什库尔干,东接龟兹府,西接休循,东南为毗沙,四镇遥相呼应,唐时为帝国的西域军事与政治核心,领郁头、达满(今阿克陶县境内)、耀建、金、渲度(寅度)、碛南(朱俱波)等,治所在今*喀什市东汗诺依古城(伽师城)。

  与疏勒共为依傍的龟兹(库车),为唐帝国时期安西四镇之一,以库车绿洲为中心,最盛时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与疏勒相接,东与焉耆为邻,其地,在丝绸之路北道中段咽喉处,是古印度、希腊、波斯、盛唐文明在西域的重要交汇点之一,佛教有其发达,自三世纪开始,境内修寺、开窟、造像和绘画等活动已经兴盛。

  与之相连的焉耆,先为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后自觉接受唐帝国统治。于阗是西域至天竺(印度)和波斯的口岸。早在公元前,历史的蒙昧时期,于阗就以玉石和铁石贸易闻名欧亚大陆,当然还有河西地区乃至蒙古高原。这些主要的国家和民族,都在历史上留下了诸多的传奇故事和人文遗迹。只是,年代久远,自然环境的变迁,境内外民族的兼并,这些长期处在自相雄长生存境遇中的“城廓诸国”,多数湮灭无名。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和国家和民族的长期以来的共同命运。

  但作为西域最早的国家和部落,西域三十六国始终与欧亚和*帝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张骞之后,两汉、三国到五胡十六国、隋唐五代、两宋、元明清,甚至到21世纪的当下,移民屯边、充军和以罪犯垦田戍边、支援边疆活动一直都没有停息过。仅仅两汉时期,就有数十万陕西、河南、山西、河北等地的民众被充实到西域。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尽管内部纷乱,政权割据,无力顾及西域,但移民活动也从没间断,民间贸易和交往更是缕缕不绝。隋唐时期更是如此。可以说,这种强制式的移民和自发的迁徙活动构成了中原地区与西域之间最为频繁的一种人文景观。

  尤其是两汉时期和隋唐时期,作为陆上丝绸之路主要通道和宗教、文化流变地与物资贸易主阵地,西域一度繁忙若斯,南来北往的商旅,把酒出塞,跃马天山与碎叶川的勇士和梦想家,都在西域建立了不朽功业,创造了诸多的传奇与神异故事。仅在唐帝国,西域长期作为帝国沟通世界的桥头堡和前沿,不仅积极推行唐制和汉文化,而且在交通保障和军事保障上不遗余力。据张广达先生考证,仅从长安到于阗,就有一千九百多座驿馆过所和烽、戍、守捉,而且还长期设立安西四镇和多个羁縻州,用强大军事力量镇守和畅通西域,确保丝绸之路沿途安定。岑参诗《初过龙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不仅形容了当时驿馆之多,且效率很高,驿馆可供官员途中歇息并有驿马换乘,走起来是非常快的,其中还有所行路线。可从中感觉驿路之长,并窥知沿途情况。

  由于唐帝国在西域推行屯田制、租庸调、府兵制和乡里制度,农业、造纸、养蚕、印刷和兵器冶造等技术也源源不断地传入西域,玄奘《大唐西域记》记载说:“阿耆尼国(焉耆):泉流水带,引水为田、土宜糜、黍、宿麦、香枣、梨、柰诸果。屈支国(库车):宜糜麦,有粳稻,出葡萄、石榴,多梨子,是柰、桃、杏。”其他如疏勒、精绝、鄯善、哈密、伊犁等地更是屯田大区,营田连绵成片,庄稼和各类瓜果仓廪满储。到玄宗时代,小西域长期稳定,再加上姚崇宋璟等人不遗余力地加强农业和屯田建设,天山两边呈现出了技术进步,粮食丰产,手工业发达,经济贸易畅通繁荣的良好局面。源自中原的丝绸、造纸,再加上西域诸国和游牧民族自身所具备的皮毛、牲畜资源,经济贸易必然繁荣。甚至“葱岭以东俗喜淫,龟兹、于阗置女肆,征其钱。”(《新唐书?西域传》)可见当时西域境内交通之发达,行旅之多。

  在这样的一个盛大景观之下,西域三十六国受到了中西文明和物质的隆重洗礼,也使得他们对唐帝国有了更深层次的依赖。以至于西域诸国争相到长安和洛阳朝拜,甚至以姓李、穿唐服、行唐礼、吃唐食为荣。这种深刻的教化和影响,是两汉之后*帝国在西域文化和文明上的再一次成功,甚至犹过而不及。可以说,自两汉之后,西域就与*帝国和现在的*同气连枝,浑然一体的。作为汉民族的一部分,多数西域民众无论在精神还是文化上,习俗和文明上,都与中原地区基本保持一致并衍传至今。尽管传说中的西域三十六国大都在历史长河中自行消失,但其留下的诸多人文遗迹和令人遐想不已的传奇故事,却一再焕发出夺目光辉,令人向往。毫无疑问,古之西域,今之*,是中国神圣版图的一部分,是中华民族文明中斑斓多彩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