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坎上的宝儿散文

  宝儿喜欢坐在门坎上。

门坎上的宝儿散文

  门坎上光光滑滑凉凉爽爽的,很适合夏天乘凉。

  宝儿一边坐着,一边看地上的蚂蚁,有时会翘起小小瘦瘦的屁股头快挨着地了,只为了瞅住蚂蚁身上背着的面包屑,宝儿格格的发出脆嫩的笑声,笑声总是吸引我向他走来。

  宝儿是个小帅哥,又黑亮亮的眼睛真是美丽诱人,谁看见宝儿都会忍不住赞叹:这孩子,眼睛太漂亮了!

  宝儿真是可爱,聪明又活泼,不好哭也不喜欢撒闹。

  我喜欢这样的孩子。

  宝儿来到这世间不容易,他是经历了上头三个姐姐的苦难躲躲藏藏来临人间的,他的降生,给这个木匠之家带来了无比的快乐。

  为了他,家里的房子差点被镇里打碎,墙上至今还留下补过的痕迹。

  宝儿长到五岁,村里还没有幼儿园,所以宝儿也和别的孩子一样,只能玩泥巴看蚂蚁。

  宝儿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打麻将的习性,没办法,村里的女人们都喜欢打麻将说是消闲,时间一久都成瘾了。

  宝儿的母亲瘦瘦矮矮的,是后山人,一个穷疙瘩里,我们这里叫周上,所谓的富裕平原。

  因了她的关系,她的四个孩子都是矮矮瘦瘦的。

  她的丈夫却是高高英俊,常常弄不懂这样的婚配到底和不和谐。

  丈夫是木匠,一天在家里只有晚上睡觉的时间,所以家境比较不错。

  她一个人种十几亩地,常年弄得黑瘦黑瘦,也难为她了。

  所以消闲的时候,她的老实丈夫也不太埋怨。

  唯一的公公难相处,老头子喜欢胡搅蛮缠,两个媳妇都不喜欢他,孩子也是自己带大。

  宝儿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时候,只能静静地坐在门坎上看蚂蚁,看路上的过往车辆。

  妈妈一打起麻将,连饭都做不上。

  好在几个姐姐一放完学,赶紧做饭有的陪弟弟玩或者一起看电视。

  我喜欢宝儿,爱极有灵气的孩子。

  但是我没法和他亲近,我也没有时间。常常从他家门前经过,看到孤独寂寞的宝儿,我心中一动,如果有个幼儿园该有多好!

  宝儿的左右隔壁都没有年龄相仿的孩子,所以宝儿格外的孤单,只有当姐姐们回来时,才是他最欢快的时候。

  当妈妈去地里干活时,宝儿也会跟去地里,无论烈日怎样的暴晒,他只能呆在妈妈为他准备的小阳伞下,依然只能静静的看地头的蚂蚁。

  宝儿没有玩具,村里没有卖玩具的,父亲太忙,也没有时间给他做木枪木剑之类的,父亲常常答应他就做就做,但是一直没有做。

  有时结实康健的爷爷也会过来陪宝儿玩,但爷爷没有兴趣陪他看蚂蚁,呆一会儿就走了。

  有时,宝儿也想跟爷爷去玩,但爷爷说:你妈妈同意吗?

  宝儿赶紧去问妈妈:妈妈,我想跟爷爷一块儿出去玩!

  妈妈嘟着一张脸,说:你去问爷爷,他要看护费吗?不要的话,你就跟爷爷一起去玩!

  好了,紧张的宝儿只能看着爷爷和妈妈吵起来,他们吵得凶凶的,宝儿呆呆地躲到一旁,胆颤心惊的模样,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暴风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妈妈哭着去地里或者打麻将,宝儿哪里都不愿去,情愿坐在门坎上看每天爬来爬去的大蚂蚁小蚂蚁,见到蚁后蚁王的时候,他会开心的叫:妈妈,我看见蚂蚁的爸爸妈妈了,你看,他们带着孩子一起玩呢!

  可是他很快沮丧了,因为妈妈已不再身边了,他只是一个人在家里看家罢了。

  无聊的时候,他看够了蚂蚁,只能打开电视,电视上有许多小伙伴,电视里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电视里热闹非凡。

  更多的时候,帅气活泼的宝儿托着小腮,默默地看路上的大车小车,各种颜色,各种形状,他认识了很多种车,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他喜欢上了车,希望有一天有一本画书,关于车子的。

  我曾经给了他一本小画书,动物的,宝儿欢喜地抱在怀里,瞪着大大光彩闪闪的眼睛,有些羞涩。

  宝儿开始坐在门坎上看那本薄薄的小画书。

  我看到他脸上的欢笑与惊喜和孩子的天真与好奇。

  宝儿坐在门坎上仰头观望门前大树上的鸟儿,或者东张西望寻找自家的小鸡小鸭。

  宝儿拿来姐姐们不要的铅笔头,找一张废纸,学画小动物,他认识的小动物。

  宝儿的画充满童趣,我笑出声来。

  宝儿腼腆的笑,听见我的夸奖,快乐起来。

  天气太热,那几天的宝儿脸上红红的,红得不正常,不过都以为是天热的原因。

  在夏季,地里的活儿都是干半天歇半天,自然打麻将的时间就多了。

  宝儿的妈妈在家呆得时间少,没功夫,麻将桌上乐趣无穷。

  好在几个姐姐都放假了,所以宝儿也欢快得很,没了孤独,天天跟在姐姐们后面跑。

  姐姐们也不大,玩疯了,不太懂得照顾幼小的弟弟。

  当宝儿终于不停地咳嗽时,引起了木匠爸爸的警觉。

  宝儿总是一烧三十九度,照样玩得痛快,这回家里也没有当回事。

  但是医生的话如同惊雷。

  宝儿已经烧成了肺炎。

  小乡村的医术不太好。紧急转到大医院不到两天,宝儿已经渐渐痴迷。

  宝儿脸红烫红烫,咳嗽不停。

  宝儿清醒的时候,对愁眉苦脸的爸爸说:爸爸,我想要一把木剑!

  爸爸哭着说:我就给你做!我一定给你做,你等着啊,儿子!爸爸就回家给你做!

  爸爸急急赶回家。

  爸爸一边流着泪一边做,精心做了一把长长的木剑,一把光滑的木枪一枚小巧的弹弓。

  宝儿欢喜地抱在怀里,昏了过去。

  妈妈哭得天昏地暗。爷爷一旁骂她造孽。

  医术再好,已经无法挽救宝儿花样的生命,宝儿走时才五岁。

  听到宝儿走的'消息,我的心碎。

  从此再也看不到那个门坎上的漂亮娃娃,他曾经带给我一道孤独而寂寞的风景。

  宝儿埋葬在他家屋后的菜园里,小小孤寂的坟包,没有花香没有鸟叫,或许他的母亲会常常去哭泣。

  十三年过去,那个坐在门坎上的宝儿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灵深处,所以当我成了母亲,我特别的爱护我的宝儿,每个孩子都来之易,爱他疼他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幸福的根本。

  那个门坎上的宝儿一直没有大名,所以我只能也叫他宝儿,他的亲人都这样叫,乡下的孩子总是小名相伴到学龄时。

  在乡下有太多生命的不幸,而宝儿却最是让我心痛。

  我无法忘记那个看蚂蚁数车辆追逐鸟儿寻觅小动物的宝儿,他的可爱影像一直在我眼前晃动,一生难忘,想起悲酸。

  偶尔从宝儿家门前经过,那光光滑滑的门坎颜色还是那样青,那样亮,只是少了活泼的宝儿。我想蚂蚁还是那样多吧,没了宝儿的欣赏,它们依然来来往往的如昨日,只是,蚂蚁已不是宝儿在时的蚂蚁。

  门坎依旧是宝儿那时的坐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