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非洲朋友艾瓦利斯特散文
认识艾瓦利斯特是很偶然的事情,那是八十年代末我在北京上学的时候。
那时交谊舞刚刚流行,我们班级在一个临时教室举办小型舞会,几个黑人留学生探头探脑想进来凑热闹,因此我热情地邀请他们进来。他们的舞姿实在不敢恭维,于是,直到若干年后我一直觉得非洲黑人也许生来只会他们本民族的土著舞蹈,因为接下来的交谊舞会,被他们搅成了类似迪斯科的非洲狂欢。
就这样我认识了他,一个小个子非洲卢旺达留学生,那年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后来互留了姓名,小纸片上隽秀的写着“艾瓦利斯特”,字迹工整流畅,完全不像初学者的模样。
留学生公寓距离我们宿舍不远,拐过两道弯,在绿树掩映下的校园一隅,静谧而幽静。那时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和宽容,留学生和中国学生不太交往,因为入校就进行了安全教育,不让多接触留学生。反正进入他们宿舍都要仔细登记,门房大爷下移老花镜眯起眼睛警惕地上下打量我,正在填写登记表的我,感受到了异样眼光,就觉得周身不自在。我想,这张登记表也许一会儿工夫就会摆在学校保卫科的办公桌上吧,终于填写完毕,我被放行了。
艾瓦利斯特的房间是两人合住,东西很多,但不显得凌乱。每次他都下楼买来易拉罐的啤酒,我们就坐在地毯上喝酒聊天,那时喝易拉罐还是比较奢侈的。就这样我知道了他家境一般,是靠天赋和自己的`努力过五关斩六将,一路选拔出来的。他们有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过去是法国殖民地,官方语言是法语,汉语是到中国才学的,到中国后他又选修了德语。看他汉语的流利程度,我佩服不已,因为他通晓精通好几国语言,觉得他真是个语言天才。
他学的是交通运输专业,主攻铁道运输方向。“我们国家至今还没有铁路,我非常想在我们国家建设一条铁路”,他很忧郁地说,神情有些黯然。于是我就安慰他“会有的,将来会有的”。
每次去我们都席地而坐喝啤酒,也有时他留我在餐厅就餐。他会告诉我,那个白白嫩嫩的女孩是上海人,在和那个高高瘦瘦的黑人谈朋友。那个矮矮的黑人是某国酋长的儿子,他父亲有很多妻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兄弟姐妹。
他也会羡慕地说“中国是个美丽的国家”,因为生活在这里久了,我一直不以为然。待到以后查资料我知道卢旺达是一个比较贫穷的非洲小国我才明白,那句话一定是他发自内心的。
一天,我说“嘿,哥们,今晚我找几个同学请你喝酒吧”,“喝酒?”“喝酒!”“喝酒是什么意思?”他反问我。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们国家“请你喝酒”就是只喝酒没有下酒菜的,如果说“请你吃饭”,就是又有酒、又有菜。我就说,“是请你吃饭”。于是我们哈哈大笑,看来不同的国家语言在表达上都不尽相同啊。
晚上我和十来个同学早早来到餐厅,占了一个大长桌,大家是自助形式的。每人买来两个菜,都不重样的,满满一大桌,喝的当然是啤酒,艾瓦利斯特的幽默和真诚使得气氛很融洽。那次很尽兴,喝了许久,直到餐厅管理员几次来催才结束。
再后来我要准备毕业论文开始忙了,艾瓦利斯特去了青岛实习,就没再见到他。那时没有手机、网络这些通讯工具,临别我去留学生公寓留了一张纸条,我想看门的老头一定没有交给他,从此我们失去了联系,他也没有了音信。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卢旺达依旧没有建起铁路,倒是传来了很坏的消息。让我一直担心的是1994年卢旺达种族大*,胡图族对图西族的种族灭绝大*。大*共造成100万人死亡,全国八分之一的人口消失,著名的电影《卢旺达饭店》就是以那段大*为历史背景拍摄的影片。
我不知道艾瓦利斯特属于卢旺达的哪个部落、哪个民族,经历了那场浩劫,是否安好?
远在异国他乡的艾瓦利斯特,我仍旧很怀念那些逝去的日子,很怀念你我手中那听易拉罐的青岛啤酒。
我的老友,我的非洲朋友艾瓦利斯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