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云朵的爹娘散文
麦子刚上场,爹娘就去捡拾地里的麦秸秆,又叫来播种机,种上了玉米。谁知持续高温,玉米正出天花,急需要一场雨。天越来越放晴,蓝蓝的天上偶尔飘来几朵瘦瘦的白云。太阳一出来,玉米叶子就焉了,离地的两三个叶子开始发黄,上面的叶子绿中发蓝。
正午太阳炙烤着大地,小狗趴在门前树荫下,吐着舌头,像得了哮喘一样呼哧呼哧吸着气。鸡在笼子里爬成一个个“小土堆”,偶尔咕咕叫两声。爹噙着烟袋,走出家门,站在屋后,向北凝望。我知道爹在看天空是否有黑云,可是天空连一朵白云也看不见。凝望久了,爹走到屋后的菜园子,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眉宇之间缩成了一个深深的坑,女儿说它像个“冗”字。
娘活好面,准备午饭,到院子外面捡拾柴火,也抬起头向北仰望,可惜依然没有云朵,偶尔有一两只麻雀或者燕子飞过。
几回我看见爹娘同时向天空凝望,我就翻手机,告诉他们最近一周没有雨,还是持续高温。娘听见说:“这老天爷瓜了,就这样瓜晒着。”爹又噙着烟袋去了菜园子,我也跟着去了。黄豆叶子枯黄了一半,旁边的`绿豆也一样。我捏了捏豆角,个个都是空瘪瘪的。旱不死的葱,叶子也绿中泛白,有几个葱叶子全耷拉在地上,一拽就出来了,根须处早已断了。爹对我说:“今年给孩子泡豆芽、熬绿豆汤、煮红豆稀饭的豆子都没有了,旱死完了,再不下雨,几亩玉米也完了。”我安慰爹:“超市里有,明年不要种了,锄草、施肥,花不少力气,也花不少钱,结果还是靠天吃饭,天旱了就颗粒无收了。”“今年天特别旱,明年就不一定了,你不是说外面的东西有害的多,现在兴绿色无污染的食品吗?这些豆子今年没上化肥,就拉了一车鸡粪。”
爹娘在田家沟的土地上劳作了大半辈子,土地如同血液一样,已经融入他们的生命。劳动不仅是爹娘的一种习惯,更是生命的一场场接力运动。我曾悲悯地想:天底下可能就属农民的日子悲苦,把全部的希望、幸福给予了土地,土地能给予你的那些,在飞速发展的今天,已经微不足道了,甚至你不走出土地,每天开门生活都成了问题。爹娘全然不顾这些,一年又一年,在土地上耕耘、播种、收获,期间的虔诚赛过了*圣徒。
七八十年代,我们姊妹三人还小,粮食短缺,爹娘挥着?头,在山坡背阴处开了一块又一块荒地,撒上麦子。盼黄盼割鸟一阵阵啼叫之后,爹娘就开始收割麦子。娘一镰一镰地割,用麦秸秆捆成捆,立在地里。爹用扁担挑起麦捆,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荆棘刷拉着麦捆,爹左一晃右一晃,远远看去,爹似乎在扭秧歌,一路甩下一绺弯弯曲曲的汗珠子。我们三人在爹娘的汗珠子里渐渐长大,也在麦场上帮着把麦捆立起来晒。儿时的我们总觉得比爹快,自己三两下干完了,爹却一两个小时才跑一趟。长大了才知道:爹扛的是全家的人的希望,我扶的只是希望的果实。
九十年代,爹娘开的荒地连成了片,我和弟弟也帮着收麦子、背麦子。天不亮,娘起来做饭,爹磨镰刀。饭好了,娘叫起熟睡的我们。草草吃完饭,我们四人就拉着架子车,沿着山路出发了,咣咣当当的声音洒满了山沟沟,惊飞了草丛里的鸟雀,到了地里,太阳已升的老高了。正午时分,我们装好车,爹驾辕,弟弟在车后抢着拽着麦杆爬上车子,实际上起了个刹车的作用。娘跟在后面,胳膊上挽着镰刀,边走边捡起路边的麦穗。我肚子咕咕叫,眼睛里已没了麦子,有的只是白白的馒头。
进入二十一世纪,我们三人相继成家立业,都为自己的小家奔波着,麦收时节帮父亲干活的次数少了。爹娘老了,两人抬一袋麦子腰弯得几乎要和地面平行。
我们劝爹娘不要种地了,享几天福,他们舍不得放下农具,舍不得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山坡上的地种了槐树,门前的几亩平地还种着庄稼,幸好这几年收种都是机械化。
就这样,高温持续到了秋季开学,我接女儿回家上学,女儿说:“爷爷奶奶每天都仰望天空看云朵呢,到了晚上用手遮着眼睛看。”我开着汽车在山路上行驶着,似乎两边的草木也变成一株株玉米,爹娘就站在边上,抬头仰望云朵,那眉头紧紧的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