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人情散文
虽然生活在农村,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一个家庭每年的门窗户事费算下来却也数目不菲。条件好的自不可比,对于尚在赚钱的年轻人来说也可勉力应付,然而对于没有收入的母亲来说,近年来确乎无法支撑了。乡邻们都说我们两兄弟都自立门户了,母亲没有必要再与亲戚有人情往来的了,尤其是那些边边亲,然而劝说是无济于事的,母亲心里自有一本帐。
远房亲爷家道艰难,据说最近查出了胃癌,家里更是雪上加霜,已到弥留之际。我很怕这两个字,因为父亲便是被它夺去生命的。母亲打算近期去看看,之所以没有成行,一来亲爷远在石台矶滩,二来可能会花去一些钱,是以母亲挺踌躇。
10岁的侄女跑过来说母亲病了。我突然有了堂皇的关顾母亲的理由。母亲一直在弟弟家生活,弟弟一家每年正月出门,春节回家,几成定例。只留下尚在读小学的女儿由母亲照顾。母亲与我隔着一条河,距离大约有300多米,这也似乎成了我极少光顾母亲的理由。弟弟家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外面还没有装修,一看都是红色的砖头,母亲就住在靠南的底层房间里。南边还连着一个细而狭长的厨房,径空只有1.5米宽,老房重建时留下的。厨房和正屋之间有一开低矮的'门,我必须低头才能通过。因年久失修,经常漏雨,好在母亲经常开门通风,否则不知霉成啥样。我刚进门,发现旧式大桌上还有没收下的菜,一共只有两碗菜,一碗小白菜,还有一碗也是小白菜,不过是腌制的。我鼻头一酸,眼睛有了泪意。母亲坐在椅子上,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地躺在床上。当我重新审视母亲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母亲的确老了,背也几乎要驼了。体重估计只有70多斤,一直以来母亲都在艰难的生活,从不叨扰我们,令我们几乎忘了母亲的存在,忘了她竟然有76岁高龄。以为每年给一点钱就算完成了任务。然而更为艰难的是,她还带着10岁的侄女,种了2分的菜地。真不知道她弱小的身躯何来这么大的力量。
“去,打电话给你大姐,我有话跟她说。”
“不,母亲,您跟我说就可以了。”我突然好想哭。
母亲坚持不去城里医院,我也没办法。村医务室医生说母亲过度操劳,贫血得很厉害。母亲在挂了三天吊水后说什么也不挂了,我终究还有一丝放心不下,打电话给大姐了。
幼时家境比一般人家稍好些,常周济别人,不过疏亲居多。我是男孩,比姐姐们念了更多的书。父亲在世时精通帐理,又兼念得几年私塾。儿提时便在父亲的故事中成长,什么负荆请罪,赵氏孤儿,窃符救赵,一夜白头,焚书坑儒等,我也知道个一鳞半爪。母亲也总是在我们身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只是那时我不知道母亲一点都听不懂。父亲在家时,印象中我们家人总是很多,亲爷每年都会来几趟,临了还给个生活费什么的。我不知道什么亲爷?邻居们都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了?给客人拿碗筷时照例要挨批的,大抵是我总觉得中间碗里的咸肉汤越来越见底而动作迟缓的缘故吧。那时鱼虾黄鳝泥鳅是不怎么稀奇的,因为小如我们便可轻易捕获。父亲终因不良饮食习惯而患病离开了我们,临终前和母亲说了几宿的话,母亲一下子好像被压垮了。母亲一生养了九个人,然而我只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无法想象母亲所受的打击,更无法想象母亲所受的辛劳。可是神奇的母亲竟把我们都拉扯大了。
大姐来了,她也终于没拗过母亲。在母亲的授意下,我和大姐去了一趟石台看望了亲爷,完成了母亲的心愿。亲爷兴奋异常,说这么多年嫂子还记得他,大谈年轻时父亲对他的好,还说要不是父亲,他的孩子不知道怎么长大。并嘱咐他的孩子们一定要与我们来往。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踽踽独行在落寞的晚霞中,在为数不多的收入中拿出一些接济亲戚中情况不太好的。以不同的名义,而且消息总是那么灵通。
母亲选择的这份坚守,有些其实是父亲未完的人情。我想对在天之灵的父亲说:我无法提供给母亲如何像样的生活,但我不会让我母亲做不起人,在我手有余钱,行有余力的时候。只是如今的社会,我有了比母亲更多的表达方式……
我还是很遗憾,只为触目的那些日渐艰难的母亲们……而他们的子女已好过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