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是蔬菜散文欣赏
村上春树的新书《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第一篇《蔬菜的心情》不过一千来字,但村式风格迥然未变。
他说他在电影《世上最快的印第安摩托》中听过一句话,很有意思:“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样。”村上君由此想到了卷心菜。他说把卷心菜在沸水里轻轻焯一下,配凤尾鱼意面酱汁,或者放上油炸豆腐做个噌汤,再不然就细细的切成丝,浇上沙拉酱,吃上一大碗。仿佛多么美味。但后来他又说,因为开过几年饮食店,卷心菜之类的他可是不愿再看见了。这人,我以为他有多爱卷心菜呢。
这句关于人生和蔬菜的话题也让我觉得新鲜有趣,刚好,我也想说说蔬菜呢,只是在这之前,我压根没把蔬菜跟什么人生连在一起。
为什么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和蔬菜一样呢。我不大懂这话,无非是觉得蔬菜平淡无用吧。才不是这么回事呢。蔬菜可是最有味道最富生机的东西啦。比如村上提到的卷心菜,掂在手上,敲来砰砰作响,晚收的卷心菜还会有一层薄霜。拿猪油炒着吃,或者和粉条猪肉片多炒一会也很美味。菠菜就更好了,只要不是数九寒天,一地好看的绿,看着就有食欲。冬天也不打紧,我家菜地里,一入冬就盖上几捆玉米杆,倘若需要,母亲会支使我哥拿?头起开厚厚的覆盖物铲几棵菠菜或者韭菜回来。冬天的菠菜是甜的,菠菜根也是鲜艳的红。我在某饭店吃过麻油菜根,贵的要命。我很有经验的用筷子指着它告诉在座,这是冬天才有的菠菜根。母亲出过一个谜语:红嘴绿鹦哥。(后面还有一句忘了)打一蔬菜名。谜底是菠菜。意思是说早春的菠菜像一只翩翩振翅的鹦哥鸟儿。母亲只会说这一个谜语,时时说起,吃面的时候。
如果人生像蔬菜,这样的日子于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人到中年,回望来路,你能想到最好的时光,就是童年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的*和欢乐。姐姐上高中,哥像一匹没缰绳的野马驹,我则是一棵恣意生长的小小草。母亲门首一声召唤,大人孩子都回家了,无论跑到多远,都能在天黑前跑会家,围坐炉前,端着饭碗吃红嘴绿鹦哥的菠菜面。
我对母亲的青菜面记忆最深。
屋后有一亩多包谷地,种白包谷,白包谷还是包谷,但磨出的面和麦面一样白。我们在视觉上吃细粮,只哄哄了眼睛高兴。包谷地里撒种了仁憨菜,学名叫苋菜,也有人叫千穗谷。大晌午,太阳烤的要死,蝉儿没命的嘶嚎。我妈腰系围裙,擀一案面片,薄薄的,透亮的,三角形的`面片,撒了包谷面扑,凉在篾子上。开始生火烧水,我则十有八九被打发到包谷地里揪仁憨叶。仁憨多得是,锄掉了,又冒出来。我赤脚穿着凉鞋,猴儿似的钻进没过头顶的包谷地里,捡最嫩的仁憨叶摘一把回去,撂到案上,撒腿跑了。母亲淘洗干净,不用刀切,直接将菜叶煮进煎起一煎的汤面里,菜绿,面白,颜色搭配煞是好看。如村上先生所言,从小就吃这种青菜面,有多少兴致说不清了,但在童年里、在窄小的厨房里,母亲做的青菜面,绝对是最好的,和刚刚说过的菠菜面一样。一家人,坐在粗糙小板凳上,脚下是踏瓷的土地,呼呼噜噜,酣畅的吃面,连吃带喝,吃出一头热汗。菠菜面冬季吃,仁憨菜面肯定是在仲夏吃了。
我年轻的时候,一味喜油喜辣,和我嫂子一人一盘炒青椒,眉不皱,汗不出。刚出锅的热馍,掰成两半,趁着热气,抹层猪油,再抹层辣子面,撒少许细盐,一口气吃三个不在话下。那时,很不愿意母亲芫荽轧辣子的清淡吃法,不想四十岁以后,口味大变,无由的摒弃了以往的厚重习惯,和母亲当年的口味一模一样。吃稀汤面,吃芫荽杂辣子,喝溜水茶。
这两年在家做饭的机会很少。无论吃多少,我是喜欢买菜洗菜炒菜的感觉。一把小青菜,一块豆腐,青菜肯定是白水煮,豆腐则是一大块端在手里就着腌蒜薹凉吃,不用装盘,啃洋芋一样豪迈。家里总有紫菜。紫菜买洗净的,回来撕开袋当零食吃,解决等饭的空档。
常年在外,家里不免缺少人气,这人气又不单指人多人少。冰箱里有饺子、腊肉、鱼和鸡蛋,各类宜于储存的干菜也不少,但灶台案板上没有韭菜蒜苗,没有黄瓜西红柿洋葱豆角,就没有人气,没有凡俗家庭的温度和磁场。
程老师让我回家后多放些佛教音乐听。我放过,觉得没意思,还是不如一把一把的绿菜放在水池里慢慢的洗,让人心静踏实。这些菜,一半都吃不了,烂了,扔掉。提着垃圾袋扔剩菜垃圾,生活才真实、有趣。
我很少买卷心菜。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