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纷至沓来的散文
看着风中,还有着婀娜姿态的柳,款款柔柔地,摇曳着末晚的风情。听着门外,滴滴笃笃敲打着窗台和地面的雨,稀落零星地,润濡着这个季节的某种意绪。一些旧事,突然毫无征兆地纷至沓来,饱满了秋日午后,稍显寥落的心境。
小时候,我还是非常喜欢热闹的,就像现在的文儿一样,朋友很多。初始的时候,朋友多的原因,据我后来分析,一是因为我性格好,二是因为我懂得多。性格好,容易相处倒是真的,至于懂得多,当然只是相比较而言,是因为周围孩子的各种知识,比我更加贫乏的缘故。那时候,我们那穷乡僻壤还没有电视,收音机也不多,孩子们对外界的认知只有三种途径:老师、父母、书。可惜我们村里的小学校,除了校长之外,都是民办老师。匆匆忙忙把课本上的知识灌输给我们后,老师还要去田地里侍弄自己的庄稼,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我们讲讲学习之外的事情。大多数孩子的父母,都没有上过几天学,再加上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也没有心情去和孩子扯闲篇。至于书嘛,那时候农村孩子的书,一般也就只有连环画而已。而我,除了老师和他们一样,还拥有一个在那时的我看来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父亲,和父亲特意为我订阅的,比单调的连环画具有更多趣味和知识点的各种读物。
生产队大集体的时候,户口不在家的父亲是不用参加生产劳动的,星期天,他便常常骑了自行车,载着我到处去游逛。有时他把车子踏得飞快,看着树木刷刷地迅速后移,我真是兴奋又新奇,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感觉开心极了。父亲非常擅长讲故事,绘声绘色的,有时还带着模仿动作,趣味横生。父亲讲的,大多数是寓言故事和《聊斋志异》里的鬼狐故事,还有《山海经》里的仙怪传说,都是非常引人入胜的,以致我常常投入进去,浑然忘我。关于母亲,我的记忆是有些矛盾的。她好像非常严苛、冷厉,没有一般母亲对孩子的爱慈。童年的时候我常跟着父亲去上班,少有同她亲近的经验,所以直到今天,都难以像素常的母女那样亲昵。可是却又记得,冬天的夜晚,她也常常会讲故事给我听。母亲的故事自然是另一种风格,乡土、现实,带着许多村俗野趣,但我也是极爱听的。母亲讲的'故事,很多都是关于后娘的,而且后娘都是无一例外的坏心眼,所以很多次,我都忍不住哭起来。害怕那后娘的狠毒,同情那孩子的悲惨,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遭遇。各种心情交织在小小的心里,有时做梦都会哭醒。梦里的恐惧,却并不敢对母亲讲,任凭母亲怎样追问,也不说。母亲讲过一个后娘给非亲生的儿子用芦花做棉衣的故事,让我哭得很痛,因此记忆深刻,后来读书才惊觉,那应该是闵子骞的故事,竟然也在乡野间,代代流转、口口相传了几千年。
父亲为我订过的书,有《红蕾》、《小葵花》、《儿童文学》、《少年文艺》、《民间文学》、《山海经》等,好像还有几份报纸。这些书报,初始的时候我是断不肯拿出去给同学看的,但我会讲给她们听,因此,蛮受欢迎的。班里一对姐弟同学因此非常嫉妒,试图排挤打压我。那姐姐仗着比我们大几岁,又有弟弟做帮手,经常欺负我们,很多女同学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我那时年龄小、个子小,也很瘦,骨子里却非常倔傲,并不肯向他们屈服。记得有一段时间,我联合起所有的女同学,集体孤立她,不跟她说话,不跟她游戏,更不借作业给她抄。对于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被孤立是很严重的事情。煎熬了一段时间,那个女孩子终于意识到,靠霸道强势的威逼是换不来友谊的,于是又调整了策略,改成了“利”诱。她的家境不错,不知怎么跟父母要了钱来,买了好多本连环画拿到学校,让同学随便看。小孩子那经得住这种诱惑,心热眼馋,很快便墙头草一样纷纷顺风倒伏了过去,只剩我一个孤零零地,咬牙撑持着。
为了挽回这种局面,我终于忍痛,把我心爱的藏书,一批批背到了学校。那些书受欢迎的程度很快超越了连环画,但我的损失却也够惨重的。很多书收回来的时候都面目全非,又有很多,根本就无从查找了。包括我最爱的两盒成套的连环画,是父亲从全年的《红蕾》上剪下来装订好,盒子也是编辑部随杂志赠送的,非常漂亮,但它们没有再回到我的身边。至今想起来仍是深感遗憾,觉得得不偿失。
那时候,村里还有一个俗称二流子的懒汉,不爱劳动,年纪老大了也没有结婚。也许是整天东游西逛的缘故,他虽然读书不多,但知道的事情却不少。天上的地下的、过去的现在的、人间的地狱的,都能口若悬河地神侃一通。他的口才极好,连贯流畅,爱逗乐、爱耍贫,高兴了还能亮起嗓子唱上一段,如果学说相声或者评书,说不定也能小有成就。大人都不待见他,说他不务正业,只会胡诌乱扯,但他却深受我们这帮小孩子的喜爱。他好像也挺喜欢小孩子的,见到我们就乐呵呵地,问一些脑筋急转弯一样的问题,逗耍我们。我们经常围坐在他的身边,津津有味地听他滔滔不绝地信口开河,就像现在的fans一样,忠实而痴迷,。
这个*达观的人,也在我们的生命里,植入了许多别样的快乐。我们的童年,因此横生出更多生动的趣味。
中学的时候,我的朋友也很多。这时候的朋友,都是意趣相投,心性的吸引,无需再玩什么花样了。这些朋友,有约着一起学习的,有伴着一起淋雨的,有陪着疯玩疯闹做各种游戏的,还有跟着走很远很远的路,一起去寻幽探秘的。清清楚楚,分门别类,跟我都极好,但集聚起来,却玩不到一起,不是你看她不顺眼,就是她说你坏话,所以,那时的很多朋友,都鲜有交集。毕业后来找我,也是一个一个,难以形成聚会。如今许多年过去,却皆已音信杳然了。
后来,离开熟悉的家乡,继续求学。
那四年,发生了很多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情,让我有了很大的改变。脆弱、敏感、怀疑、冷漠、排斥、拒绝,我有意无意地,掩上了心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读书、写东西,写东西、读书,像一阵沉默的风一样,独自来来往往,再也不肯主动去结交,任何人。很多同学的眼里,我或者怪僻、或者神秘、或者经历过许多故事,其实我一如既往地简单,只是突然失去了,某种信念,或者勇气。少年时代的心伤,会留下一辈子的隐痛,是真的,我深有感受。所以,对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父母一定要用心的呵护。
那四年,本该是生命中最生动最亮丽的花季,但因为我刻意的自闭,它在我的记忆中像一张黑白照片,没有任何的色彩。但是,也有几个惺惺相惜的朋友,虽然交往不似年少时的亲厚无拘,却也让心感觉很是暖煦。而这时缔结的情谊,因为心智成熟,是坚实稳固的,也是软柔悠长的,就像温润的水流,是可以在此后的生命中,淙淙流响,绵延不绝的。
工作以后,虽然和每个人都相处得非常融洽,和乐愉悦,但真正能走进心里的朋友,却真的没有。而如今的我,已不再喜欢热闹。闲暇的时候,一个人看书喝茶,觉得孤独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下班后,如果天好,会骑自行车跑到很远的一座桥上看会儿风景。饭后,则照例去那条美丽而僻静的路上散步。明烁的灯光里,总是低了头快快地走,想要避开那些三三两两高声谈笑着的路人。偶尔会有相熟的人招呼我,匆匆抬头送上一朵灿烂的微笑,寒暄一两句,依然各自走开。我不想加入他们的行列,彼此心性有别,意趣不投,走在一起,反而更加寂寞。
一个人走着、看着、想着,我很快乐,而且自在。
行笔至此,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兴起提笔的时候,我想要写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真的跑偏了,而且偏离最初设定的思想轨道,很远很远。所以,它看上去已经有些难以切合,一开始就拟定的题目了。
*随性,散漫无拘,但不会逾越必须的规则,这,其实正是我一向的风格。
不管行文,还是做人,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