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炊爨君倾入花馔散文
曾挂一双无心的风眸,在湖心与舟同摆,在田间与畦相挨,拂过东山放牧的哨音,掠过西峰不息的云雪。一直以为自己是无祈的游者,看着趴俯长磕的虔诚,轻叹如斯辛苦。可是,遇你,如祈愿者在法号声中,看到佛的挂起,簇抚佛颜,摒了尘息。弃了青稞,舍了奶茶,湮了游荡的征旅,情愿为你采来千幛里的各色清花,然后在心间挂起那个叫家的帘,缭尘烟,摘花择蕊,烹饮入馔,漫了你踏着浪子般足履成行的归期。
野姜
野姜,如雪的花瓣,像阳光下净白的脸,只是微贴了额黄,淡淡的挂在与蕊相接的地方。花形如蝶,茎如姜,香美涂满,却度着短暂的花期,一天。
与君走在田野溪涧,便可以直接采了野姜的花朵,教君摘除略苦的花心,放入口内,微甜的瓣,且带了特殊的弥香。也可与君多采撷,微湿带露时,捧回室间,而后为君擦去早起的汗颜,沏泡一盏清茶放于君的手中,让君看我将花苞摘下,轻轻放入茶盏,悄无声息般的滴答而落,却像素佩锦弦在响,荡了注视的目光,如杯盏中的茶水被花侵了,生了晕波。那如兰似麝的芳香,就这样在迷乱中以敦煌飞天般的姿态登场。
或于君感到饥饿之时,为君蒸一锅米饭。饭香四溢的时候,已将初开的野姜花除了花萼的外衣,且摘除了花蕊,濯洗得水珠见鲜,象刚沐浴过的清颜。将米饭放入掌中,放入野姜,带着少时捏泥人般的趣致捏成饭团,再将其身以面粉和蛋液镶衣,撒上细碎的饼干粉,最后放入金黄的热油中成就黄袍模样,放入浅盘,就着君的手,再将野姜花瓣缀在那已着新装的饭团之上,而后,我只看君的目光贪连,以手当箸,食后且吮指上余香。那一时刻,我的笑靥如漫山的野姜,清净而淋漓的徜徉在这有你的地方。
栀子
栀子,生得洁白丰满,像我初时的年轻净颜,合身一色的素裙,围堵了满满的挂怀心事,簇在翻覆如莲的裙褶间,清额前,还有因瓣间闲隙而清晰分野的眉间。
这一夏的暑意还未消,采一袭冰肌清凉的栀子,为君先潜散一室的微甜花香。而后素手清水,濯洗几大朵复瓣的栀子,那带着水珠的白蕊在几片深绿盈泽的翠叶间,像妆成初就的待嫁新娘,纯净的嫁裳,微湿的目光,只等君的劲手相拈,然后在蜂蜜中涂蘸,最后入了君的喉,在唇齿间完成花香的嫁娶。而鼻端还弥漫着花嫁的音韵,欲罢不能的依旧裹行着掠过的嫁香。
或是,为君熬煮一碗栀子粥。将消暑的红豆与糯米相掺,与水相合,在火的赤炼下,慢慢粘合,搅动之下,渐渐成了心湖的模样,清淡如常,只是伴了搅不开的胶着,似无法隐形的`恋君的痴贪,再融了糖,丝缕间更添甜意,最后撒落栀子花瓣。红色的粥面,如传说中的红栀映水,殷波如镜,镜前又贴了白蕊的花黄,可染可琢,为君巧饰于净瓷的素碗中。啜饮,君心入花沁,纵再多的沧海桑田,也化为胸口的羊脂暖玉,躺在风铃的脆响中,于家的帘起处牵暖熏香。
朱槿
他们说,它也叫扶桑。可是,我宁愿叫它朱槿,像它呈现在我面前的颜色,红艳如焰却不浓浊。
清晨早起,将带露的朱槿采下,那微湿的瓣像我早起闪于雾间的目光,清亮而润,那正绽的花蕊是期待为你而上演的心,跃着欲翩。将红灿洗淋,等待那白色如雪的面粉与清水相调,调成混沌却微清的模样,然后将朱槿撒漫在其上,犹如绸红在舞,舞出一处处红妆。一起摊开搁置在油淋的热灼之上,慢慢在温火中成为定格,颜色由清白转到金黄,像秀女进了宫后镶了皇装。君早起,请尝这盘中煎餐,朱槿还红,却嵌在金色里面,落齿处,揉碎花香,在君的唇舌间涌动成潮。我儿时尝过的朱槿瓣中的丝微蜜甜,而今涂在了君的脸上。
夜时,为君斟一盏花草茶,那是我采摘了朱槿的花蕾而沏制,那茶如红葡萄酒般的颜色,诱人,却无浓烈。再淋上一点点柠檬的汁液,让君在那慢慢变化的神奇颜色中,看一场花色间的起舞,在暗夜中,淘了君的疲累。饮尝,听君安叹,我的笑靥如那夏威夷女郎右鬓边的朱槿,静静而醒目的告诉世人:情,深倾在侧。
萱草
黄花萱草,可植于院中庭前,鲜黄的花朵,茎叶碧翠。只是,它也叫一日百合,朝开夕合,花开一天的艳绝,像将一生换取一日喷薄。
庭前,阳光正好,采摘下萱草,却不能即时让君来食,因萱草入了胃中,便有了毒素。将盛开的萱草用沸水淋过,都变成了闭合的样子,纤细,却因茎的衬托又多了些圆润。阖起的瓣间还微露着嫩黄,像没有收得完全的衣摆,而端庄收起的瓣呈了微黄带绿的颜色,现了花开前稚气的脸。用热火先将黄芽白菜曝了多于萱草的成熟,加汤焖灼,待有了如萱草般的柔软身姿,便与萱草花相合,用料酒再调理淋过,端一盘于君的面前,未尝,那颜色已赚足了君的眼神,入口,清淡素雅,像我为君今日的妆容。在不停箸中,知道,纵是曾番番穿花拂柳,君终是眷上那青嫩未深入尘的素淡模样。
将萱草晾晒过后,便成了干枯的瓣片,但消了毒音。是否青嫩的一切都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而垂暮则是最安全的品尝。君生疲累,为君熬一盅鸡汤,慢慢炖煮,煨火轻燎,像轻怜的心,一点点熨在君前。那干枯的萱草与鸡相偎,生了滋养的守护。君尝起,我会为君轻讲萱草忘忧,“焉得萱草,言树之背”,在君看不到的暗凉处,萱草唱着忘忧的歌谣,而今君食,入了喉间胃里,遍了忘忧的吟唱,君当多了欢笑。
梅花
最是熟悉的即是唐梅吧,系属绯梅,淡红颜色,花茎微长,小小的花朵,串串无叶相护的挂在暗沉的枯枝间,用寒未褪之下的鲜活,点醒着世间的不容舍弃。
多食鸡蛋,大概就多了腻烦,于冬未尽的早晨,忽然起身,开窗为君采了窗下的垂枝梅,君受了寒侵,轻瞥一眼以视警示我的顽皮。笑,转身去了厨间。小心的将鸡蛋的一端钻开一个小孔,将洗净的梅花一朵朵放进蛋内,每只七朵,心下想着与七夕相合。将蛋口封好,入锅内蒸煮,蒸腾的热气熏了微凉的脸,暖暖的,像我期待着见你惊喜的心。待君快起时,将已熟的鸡蛋剥好,拣净梅花,于盘侧却摆置几朵鲜活的刚采摘。梅香清奇,君贪食得欲取了盘侧的梅花来啖,畅笑,笑去贪早起而沾身的这一晨的寒凉。
君喜饮,但终不放心那林林种种的各色酒酿。于是,为君做一坛自家的梅花酒。取醉笑中的红梅,洒在纯粮的白酒之中,酒本无色,清透如琉璃,而红梅灼灼,正是红颜落净潭,竟恍忽了我那一刻忙碌的心神,此番相遇,定成为最沉醉的酒酿。后加以冰糖相喂,在生疏的相遇后,提早生了甜意。君且等待,用半载的心,等待那一朝的出坛。待酒酿启坛,滤去已醉眠无醒的花瓣,为君持盏,君挂一身心的梅香清酒味道,唇间抿尽我的醉卧浅眠于朝朝。
若君伴,可为萱草一日,可为野姜一天,宁弃了惧红的心成为朱槿,宁为栀子由纯净变为最后的花黄,且情愿为梅,揽护君前抵寒霜。以花入馔,成为君的盘中餐,或以花为染,涂了君此一路的风景卷,何妨。心愿如花魂,只期有了此番的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