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随笔散文

  我七岁上的一年级,那一年,我大姐上二年级。

那一年随笔散文

  我们村子相对偏远,离中心小学有五里地的路程,村里大人为了体恤我们,一年级和二年级不用每天走五里路去上学,就在村里戏堂的舞台上摆了几张桌椅。说是戏堂,其实就是村里的一间闲置土墙屋子,用来给庙会的时候供奉菩萨演木偶戏的。

  我们用的桌椅是我们自己家带的,家里没有多余桌椅的人,就叫爸妈和同桌的爸妈捡些木块钉成桌子椅子的形状,然后搬到戏台上去用。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坐一桌的还好些,有的人是七八个人共用一张桌子,他们的爸妈就挑长条的木块钉成长长的桌子,椅子也一样,用两根短木头支起一条长木板。那时候我们人小,跨不过凳子的高度,每次要入座了,如果被最两端的人先坐进去,中间的人就得从凳子底下钻进去,然后踮起脚尖把屁股放上去。

  我们的桌椅没有抽屉,上什么课就带什么书本,下课十分钟冲回家换下一节课要用的书本,反正一下课站在戏堂门口就能看见家里的大门,顺便回家喝口水吃点点心,也全当是锻炼了。

  刚去上课不懂学校纪律,没见过正规课堂是什么样,因为老师就是本村子的人,上课和下课都在见面,没有一点严肃感,只是家长有交代要听老师的话,要不然老师就会及时报告给家长,迫于此,我们才会叫一声“老师好”,要不然见面都得叫婶婶。

  我去上一年级,记得我外婆还买了好多糖果来分,听说是习俗了,意思就是让别的同学吃了你的糖果,在日常相处中不会欺负你,我也吃了很多别人发的糖果。我记得那年入学的一共有十三个人,每个人的家长都来发几个糖果,装在口袋里也够吃几天。这样的分享,父母亲是不会来没收的。

  加上前一年留级的,和再前一年或者前几年留级的,我们一年级就有三十多个人,我大姐在二年级,他们才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我和我大姐是同一个老师在教,我们一年级摆在左边,他们二年级摆在右边,我们上课他们做作业,他们上课我们做作业,每天都这样轮流。

  我和大姐的文具是共用的,她们写作业的时候笔和橡皮擦都在她那里,轮到我们做作业了她再把笔和橡皮擦传给我。一年级和二年级就是隔着一条过道,如果是两军对垒,我们一年级每人吼一声就能把他们震晕过去。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放屁就是常有的事了,有时候某人忍不住放一个屁,不管是一年级的还是二年级的,两个年级的人就一起笑,管也管不住,然后这个人就会趴在桌子上委屈地哭起来……

  村里穷,除了配不起桌椅,连黑板也很简陋,我们两个年级只有一块黑板,哪边上课就把黑板往哪边挪,这活全部是分给二年级的哥哥姐姐的。我们的黑板不重,是两根碗口粗的木头上端钉了几块木板,刷过一层黑色涂料而已,用的时候斜靠在墙上,老师就用粉笔在上面写字。老师每天只带两根粉笔来,其余的都藏在家里,说是以前的学生因为顽皮,把她的粉笔都拿到别人家的外墙壁上去画画了,画画也就罢了,关键画的都是一些骷髅头。老师说粉笔都是外面中心学校定额分配的,不宜浪费,所以每天剩下的粉笔头她也要带回去,以防不时之需。

  对于刚入学的我们来说,不知道考试是什么,老师给一张纸,上面虽然认识了几个字眼,可是也没几个人知道要做什么,就算老师说破了嘴皮,她也不会把答案说出来,所以第一次考试,我们十三个人全体零分,只有那些被留级的前辈们,有个别是考出了及格线,其他的都在挂红灯。不过,到了第二次考试,我就完全改变了最初的那种傻样,一举夺得了二十三分的魁首……

  那时候上学,书包和文具都是奢侈品,别人用的书包我不清楚,我用的书包是我叔叔用过的,补丁那些东西我见识得比较早,只是不懂这个词的写法,后来在课本里学到的时候,我拿起我的帆布书包很不屑的告诉自己,“原来就是这东西”。

  铅笔芯很容易断,那一年我们还小,不懂得收拾,加上削铅笔的小刀也经常生锈,锈了就想丢掉,然后要用了又找不着,所以当笔芯断了,就只好等别人的作业写完以后借他的来写,要不然就只好等到下课了回家用柴刀或者菜刀……

  橡皮擦也闹过笑话。,村里没有店铺,买所有的东西都得等赶集那天去外面买回来,而且橡皮擦是个小东西,容易丢,有时候手痒无聊了也总要去把它一点一点地捏下来咬下来,一不小心就连残骸都剩不下来,就算和爸妈反应了,他们也不一定就能记得住并且及时买回来,所以急用的时候就得跟同学借,要是借不到了,就只好用手指蘸一点口水,轻轻地在纸上擦,把错误的地方擦成黑乎乎的一块。

  那一年,我们不富有,能吃饱饭就是最幸福的,对于上学这东西,总觉得是稀罕事,我们不知道上了学就能做什么,我们每天看见的是猪狗牛与鸡鸭,和它们无处不在的排泄物,还有月亮下爸妈从田里回来的身影,和他们扛着的锄头上的泥沫星子……我的家里没有电视,全村只有村长家有电视机,放学后我们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在他的家里,盯着沙沙的屏幕看那些个被拉得老长老长的影子,然后被爸妈洪亮的声音呼叫回家,洗澡,吃饭,睡觉。

  那一年,老师教我们写完大写的数字一二三之后,我的同学犀利地在生字簿上写了四横五横六横七横八横九横十横,分别代表五六七八九十……还有一个同学中午来得早,趴在桌上睡午觉,我们远远看见老师来了就奔走相告,然后有人把他弄醒了,他站起来迷迷糊糊说“老师再见”……还有一次,一个同学睡得正香,老师把他弄醒来,他抓着老师的手背咬了一口……

  那一年,戏堂里放了很多木头,有一天我病了,找了一根木头当床铺睡下,一睡就是一下午,奇迹的是没有掉下来。

  那一年,二年级开始写毛笔字,老师要他们去买毛笔和墨水,两个男生决定自己制作一支毛笔。先去山上砍了竹子,然后再来猪狗牛身上找毛,因为害怕狗会咬人而且追不上狗,所有没要着,但是黄牛水牛都高大又担心它会顶人,所以只好把目标瞄准了猪圈里的猪。猪是圈养的,容易下手。两个男生到猪圈里给猪拔毛,结果被猪拱了一身臭不说,脸都粘上了猪屎。最后,老师说那样的毛笔不能写字……

  那一年,老师的确教了我们不少知识,而且都配上我们自己的方言来解释,直到后来,我们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也是习惯用方言。回答完以后不管对不对,都要被同学们笑一阵。特别是书上说的拔萝卜,我们总喜欢对着黑板的脚开展模拟劳动。

  那一年,我们村里过庙会的时候我们放了两天假,二年级也放了,然后我傻傻的问五年级的堂哥他们为什么没有放假。

  那一年,二年级有个男生被老师批评了,他把自己的桌子椅子都扔到了池塘里。我们那里的`风俗,有人去世了,就把他用过的桌椅和床架都扔到池塘里泡水,过段时间会捡回来的。

  那一年,我们穿着好的烂的有补丁的没补丁的开裆的合裆的裤子,在戏堂里追逐嬉闹,脚下是有鞋子的没鞋子的大尺码鞋子的,衣服有新的旧的长的短的别人穿过的……那一年,不懂事的我们很纯真的笑着,懂事的我们也很纯真的笑着。

  那一年,我们有过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有的记住了,有的……那一年,我们很穷,是真的,很快乐,也是真的。

  那一年,成了一段过去的岁月,而在那个被真快乐和假悲伤掺杂的岁月里,老师还很漂亮,爸妈也很年轻,村子里很热闹。

  但是后来,后来就没有那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