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库散文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也就十岁出头吧,还在上小学。记得每年的秋收尚未结束,家里的有线广播上,公社领导就开始部署冬季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工作了。兴修水利在当时是十分重视的,是冬季农村工作的重心,放在第一位的。
那时没有挖掘机这样的先进机械,甚至连台拖拉机都十分稀罕,因此无论是搞农田基本建设还是兴修水利,都主要依靠人力和畜力以及比较原始的简陋工具来进行,劳动效率也就可想而知了。兴修比较大的水利工程,像修建较大型的水库,单靠一个村的劳动力根本办不了。尽管修建的水利工程项目可能与自己村无关,也不一定受益,但只要公社*一声令下,各个村都会要人出人,要钱出钱,毫不含糊。千军万马汇聚到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依靠这种集体的力量建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较大型的水利工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间神话。对于比较小的水利工程项目,各个自然村就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搞了。
我们村有座小型水库,是截断一个小山谷修建而成的,具体是那个年代修建的,我不太清楚。在水库的上游山谷里有眼泉,常年不涸,水库依靠蓄积的泉水,加之夏季拦蓄一部分洪水,如果遭遇干旱的年份,这座水库发挥的作用十分显著。但由于库容较少,干旱年份灌溉农田就有点杯水车薪了。村里经过研究,公社批准,决定自力更生,利用冬季农闲时节加高水库大坝,增强库容能力,实现浇灌农田翻番的目标。这一决定得到了村民们的积极拥护。
记得那时的冬天十分寒冷,朔风呼啸,滴水成冰。不仅天寒,而且乡亲们的物质生活上也不富裕,许多社员都吃不饱,甚至有人饿着肚子出工。我们家前面一排民房的后墙上有句白油漆写的口号:胶东半岛无冬闲,地冻三尺照样干!尽管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剥洗,现在这个标语仍然依稀可辨。我有幸以一个小学生的身份参加了当年水库大坝加高工程的劳动。我们小学生虽然只能两个人抬个棉槐条小篮子,里面也装不上多点土,对于加高大坝需要大量的土方来说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我们来到工地上的'所见所闻,亲身体验,得到的收获却是巨大的。我相信,无论谁当时看到工地上的那个阵势都会被感染。只见工地上男女老少几百号人一齐上阵,就像一个战场似的:几十面红旗迎风招展,青年突击队、铁姑娘班、老头队……只要一看旗帜你就知道那块工地上是那只队伍的地盘;高音喇叭里播放着嘹亮的革命歌曲,声音高亢,催人奋进。乡亲们有的刨土,有的铲土,有的打夯,往坝上运土的有人力车、畜力车、还有肩挑人抬,虽然人多,但各有分工,忙而不乱,秩序井然,到处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火热气氛。
取土的工地距离大坝有上百米远的距离,那儿的土质属于红土,粘性强,比较坚硬,十分适合加固水库大坝。但对于不了解这粘土习性的人,也许不会有什么感受。我生长在这块土地上,对这粘土还是比较了解的,它的坚硬,即使夏天用镢头刨也比较费劲,更何况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天里,刨土的困难可想而知。
往大坝上运土的主力车辆主要是独轮车,也有地排子车、畜力车,还有肩挑人抬。几十辆独轮车排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穿梭往来,是工地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一般身体弱小的人推独轮车是吃不消的,因为每辆独轮车载的土都有几百斤重,因此推这些独轮车的人都是有膂力的棒小伙。记得有一个社员名字叫新发,按辈份我叫他大哥。因家贫,新法大哥一生未有娶妻,一直与老母亲相依为命。他个头不高,矮墩墩的,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比较壮实,却过早地弯了腰。他推一车土一路飞跑,像玩儿似的。别人推五趟,他能推十趟,在寒冷的天气里,他仍然热得汗流浃背,头上就像个蒸笼,但他顾不上擦把汗,干脆脱掉上衣,光着脊梁推车飞跑。新法大哥的苦干实干精神上了工地大喇叭,受到了嗓音甜甜的女播音员的表扬与鼓励。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工地上,挥镐刨土的、推车的、打夯的许多男社员也纷纷脱掉上衣,光起脊梁来,在这寒冷的季节里,那场面真是令人震撼……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四十个年头过去了。当年参与修建水库的社员,有的人早就不在人世,健在的人也大多数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了。今年冬初,我利用双休日回了一趟故乡,我还有意到水库大坝上观光。站在枯草连绵的水库大坝上,看着水库偌大的水面碧波荡漾,野鸭成群,芦花摇曳,不禁感慨万千。尽管岁月沧桑,水库年久失修,但水库大坝却依然是那么的坚固。也许跟一些大型水库相比,这座水库是那么地不起眼,但对于家乡的父老乡亲来说,它仍然是一项值得自豪的巨大工程,可以载于村史的丰功伟业。当年社员们修水库的那种自力更生、战天斗地的精神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值得后人永远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