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冬瓜散文

  二叔在世时,总是在他的后院里忙碌着。

静静的冬瓜散文

  二叔让他的后院写满了春意,写满了诗意。

  二叔种菜,只种上那些生长周期长且长得壮硕的果蔬。冬瓜就是二叔的首选。等到冬瓜喝饱了夏天的雨水和秋天的阳光之后,二叔才会将冬瓜们孩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抱回家。

  这些冬瓜常常要被我们吃上一个冬天。

  冬天里,它们挤在二叔的床底下,那里干燥暖和。它们青里透黄,黄里透粉。每个瓜都争着露出一种娇羞中又有几分狂野的表情,让人看见了,从心底里感到一丝受用。

  可是,常常也会有些让人痛心的事情发生。

  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有些表面看起来依旧鲜活的冬瓜,肚子里竟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溃烂,溃烂得让人心痛,心痛得又让人迷惘。

  ——一只冬瓜,它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伤痛?这伤痛将它从内部毁坏,病毒日深,可它表面始终是那样平静,不曾流露出丝毫的痛楚。

  后来,我读到俄罗斯“白银时代”的主流诗人阿赫玛托娃的《午夜诗?第一次警告》,诗人写道:“我曾凭临多少深渊歌唱/我曾照着多少镜子生活。”我发现,我读他诗歌的感觉竟然与读我家冬瓜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相似。读阿赫玛托娃的诗,我的眼前时常会幻象出这样一番景致:

  积雪广布的天地间,是灰暗的圣彼得堡城,建筑的尖顶如匕首一样插向迷蒙的天空,狭窄的街道上有急驶的马车,车轮下是一片污浊的泥泞。街旁,伫立着一个女子,一任寒风刮过她的'脸庞。——见过这女子的人,只感到她的平静,没有谁知道她内心深处的痛楚。她就像一只冬日的冬瓜,表面光鲜,内心深处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苦痛……

  我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幻景不久后在我叔二家上映。

  那天下午,二叔怀里抱着一只冬瓜,静静地死去。

  让我震撼的是我的奶奶,我的头发零乱,脊背佝偻的奶奶。她看见二叔的遗体,竟然没有“泪飞顿作倾盆雨”。在把叔的丧事办完之后,奶奶就接替二叔,到后院去照看那些被二叔遗留下来的冬瓜们。奶奶的脸跟失去了二叔的冬瓜们一样,平静得令我们全家人无法平静。

  可当我在某个傍晚,看到奶奶默默地坐在冬瓜们中间时,我一下似乎感受到了奶奶心中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

  平静着的苦痛才是撕心裂肺的苦痛,而苦痛着的平静才是成熟人生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