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的散文
半夜里我常常梦见有一只手向我伸过来,当我的手伸过去时,总差那么一点点,握不住对方的手;有时,我的指尖滑过她的指尖,有时她的指尖滑过我的指尖,瞬间的接触,像电流通遍全身,一种无以言喻的感觉,彼此总想走近一步,两手紧紧相握达到一种全新体验。我俩经过了无数次努力,总未如愿,但又不舍放弃,遥望对方,相互鼓励,再往前跨一步或半步,我们就成功了!可那半步或一步太艰难了,从未逾越过像一条沟壑,一道天堑。
睡梦中,我俩相遇不是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繁花似锦的公园里、琳琅满目的超市,而是在一条小溪边,谁也不想跨过去,就这样隔溪相握;有时,我梦见在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上,这是我俩小时候上学走过的.弯弯山道,突然相遇了,彼此抬眼一望,呀,是你!我们都伸出了手,可路的中间有一蓬荆棘阻隔了我俩咫尺之距,伸出的手只能在指尖滑过,滑过,无可奈何,回头,转身。有人会说,绕道吧。唉,左边是悬崖,右边是深谷,一道唯一的仄径通往外界。
感谢时代变迁,信息化通讯到了!通过手机上网知道了她住在另一座城市,是一位名校大学教授,生活舒适,而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后来,在梦中相遇时,我避开了她的目光,也不再伸手,想转身离去。当我刚转过身,又回头瞟了她一眼,只见她呆呆站着,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直着,满脸忧戚,泪眼婆娑。我走过去伸出手,只有指尖滑过她细微的皮肤,满意而归。
一次,她打来了电话,说病了,住进了某医院的几病室,儿女们在外忙自己的事业,老伴先他而去,无人关照,总想找一个人聊聊,于是想到了我。
她很激动地说,愿来看我吗?我说,一定。我买了当天的车票,把自己种的菜和养的土鸡捉了几只收拾了一大包,赶车去了。走进病房,我见到了常在睡梦中见到的真实的她!竟然出乎我的意料和想像。她一头齐耳的乌黑短发,精神饱满,脸色白净,可想而知她年轻时的容貌。见到我,她满脸笑开了花,一跃坐在床上伸出手。我用一双带着老茧的手紧紧把她的手包容。我俩彼此没有言语,用心体验,静电感应带来的舒怡,任凭泪在脸上优雅挂着……好久,好久,我俩的手仍握着都不愿谁先抽出来。唉,她叹了一口气,说,睡梦中我俩的这双手从青年、中年到老年几十年的岁月沧桑、酸甜苦辣、严寒酷暑、四季轮回、日月更替才艰难地两手相握。我说,那次在小溪边相遇,你怎么不跨过来?她说,我害羞,才刚满十七岁,不好意思。那你呢?她反问。我害怕。她说,怕什么?我说,怕你把我吃了。她说,我真吃了你才好呢,那就变成一个人了!我说,感谢你,高抬贵手,让我逃出虎口幸免一难。哈哈……我俩敞怀大笑。
我问,我俩在那条小路上相遇又为什么不能两手相握。她说,那是中年了,彼此都有一个家,在那个温馨的小巢里有一只雏鸟,伸出颈脖,张开嫩黄的小嘴,嗷嗷待哺,你能舍弃吗?那条小路中间的荆棘是一道人为的障碍。我告诉她,有一次我上山带了一把锋利的砍刀把小路上的荆棘全砍光了。我很自豪,觉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她说,那是自然界中的障碍,而一个人心里的障碍(指家庭)你能砍得光、摒除得了吗?我恍然醒悟,真不愧为教授,敬佩!
十年后,她去世了,享年八十六岁。
我至今活着,仍在睡梦中见到她的音容笑貌。
她款款向我走来,笑容可掬,一展知识女性的卓约风姿。她首先伸出那双嫩白滑腻的手与我粗糙的手相握,柔情相依。我俩漫步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就是那条荆棘丛生的小路,而今变成了通途,昔日的那条小溪两边杨柳青青,丽日艳阳,清泉碧波,流水淙淙,再不会阻隔我俩握手的机遇。我们走走停停,笑谈人生,相互敬重、关爱!
我愿这梦永远做下去,温馨一颗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