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散文

  关乎家乡的记忆大抵是盘踞村口的老树。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散文

  草长得很深了,像是未曾沧桑而旺盛如初,然而老树却依旧颓唐。任凭孩子们溅起的泞泥攀上日益衰老的躯壳,如初地伫足,似是在回想冗长冗长的岁月而微微发愣。

  老树是村里的板凳龙必经之处。迎龙灯的人们崭新的衣裳一一掠过它的躯干,像是在摩挲垂垂老者焕发的肌肤,坚硬的柔软的。村子里灯火通明,间断的爆竹拍打雾蒙蒙的黑夜,板凳龙从村口穿至山腰,露出一星点龙尾,花火在黑暗中缓缓渲染泛开,承着江南的几丝朦胧水意。村里的老人们送走喧闹的龙灯,会踱着蹒跚的步子举着佛香,相继来到老树旁,犹同与树成了莫逆,相视而笑,喃喃祈福,唱着一首首不知名却格外动人的绵绵歌谣。

  老树还是村人的归魂之处。爷爷走的'那天,是夜,丧婆支着白灯笼领着我们在老树旁把爷爷的遗物熊熊烧去,企盼迷茫的魂魄缓缓去矣。火焰的灼热映干了人们的泪痕,只停着丧婆似哭的号叫盘旋,我闭上眸子身边响起车轮扎过泥泞后的声息,细嗅空气中腐朽深沉的味道。再后来,无论时光流逝多久,那种味道总是会在回忆时涌进鼻腔,或深或浅,亦真亦假。只是人亡不再,惟独多了清明时分老树前新添的一烛香。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老树上是长不出叶子了,可是人们仍然会在元宵时,在树干上挂满福袋,也依然会在必要时跑去老树旁听着风刮枝丫的期期艾艾。也如同我,纵使离家三年也仍记得夏天的老树是如何无我无他地葱绿着。

  美好如斯,悲切如斯,都是些可以使人柔软起来的理由。

  正值绵长雨季,越潮湿,那些侵入肌骨的触感越寒碜,酸楚就越汹涌。我还记得春日喧闹的夜里,老树听着老人的颂歌的安逸,也记得那晚老树遥听亲人送走逝者的低低哽咽。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珍藏都被时光煮成雨水,浇灌它们旧时的灿烂,被冲积在老树紧紧攥捏着土层的根系下。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将在老树下归去,所以我宁愿把它看作一棵没有年轮的树,亘久弥津,岁月静好,像我深深浅浅的乡情,像梦回时不经意的一捧浊泪,真正地没有尽头,这样子没有尽头的情感,多好。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啊。

  我愈想愈感动。